爺爺,看在柳杏林面上!
“王府既然傳出這訊息,自然有人見過我。”她冷冷指著自己的肥臉,“這張臉……誰也替換不來,如果你們還有點良心,不打算存心踩死你家子孫的話,就派人再去打聽一遍,當日王府裡攀誣柳大夫的,是不是我!”
她指著自己的臉,手指觸到發漲的肌膚,感覺到四面百姓憐憫厭棄的目光,心底剎那痛了痛,然而瞬間她抿抿唇,將那上湧的酸楚壓了下去。
別人沒有在意她語氣的剎那變化,一直看著她背影的柳杏林,卻敏感地聽出了她的停頓,他凝視她纖細瘦弱,和腦袋不成比例的背影,突然想起周府初見,那靈動慧黠的少女,想到王府再見時那驚心膨脹的臉,想到她背靠院門帶笑流下的淚,想到她寢殿決然和納蘭述擦肩,想到這個少女經歷了那許多尋常少女一觸即潰的痛苦,卻猶未倒下,如今還在雨地裡,冀北森嚴家族門前,持斧、厲色、劈門、毫無畏懼,為他昭雪。
柳杏林緩緩伸手,捂住了臉,暴雨裡再次熱淚奔流——不為自己,為她。
這一刻突覺心底溫暖,雨聲再烈打不進心田,那裡,有人用纖細的手腕搬磚加瓦,試圖為他抵抗風雨,有人為他一刀劈開苦痛夢境,溫柔而又大力要將人生乍起的褶皺撫平。
一刻前驚濤駭浪被棄的痛苦,到現在忽覺都已不在。
不就是出家門嗎?男兒一技壓身,哪裡不能立業?何必要她這樣以死相逼,面對譏嘲辱罵,為他拼命求取回歸?
柳杏林爬起身,渾身拖泥帶水,動作卻不含糊,大步走到君珂身邊,去拉她的臂膀,“小君,說清楚就行了,我們走吧。”
君珂反手按了按他的手背——別急,你等著,事情還沒完呢。
“如果真是如你所說……”柳老爺子在沉吟,“那……”
“祖父!誰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詐!”一個年輕男子大聲道,“保不準是這女人跟杏林回來,原指望得著榮華富貴,不想我家家風嚴正,杏林因此被逐,她富貴夢無望,便改口重編了個理由,指證之前都子虛烏有,好讓杏林先回歸家族,日後再尋找機會——祖父!這女人出爾反爾,成也是她,敗也是她,這樣一個說話顛來倒去的賤人,如何能夠相信?”
柳老爺子神色一變。
君珂一笑。
果然!
真是人品無下限,陰暗沒邊界。
她注目那年輕男子,滿臉嫉妒憤恨讓一張還算英俊的臉扭曲變形,果然相由心生,真是個不知保養的傻貨。
“我一個動作就可以讓你這個陰暗的推論被推翻,你信不信——”她微笑,“賤人。”
“你這賤——”
君珂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扶住了柳杏林的手。
她的眼神帶著歉意,柳杏林心中還在茫然,卻下意識反抓住了她的手。
“以後不要那麼老實。”君珂拍拍他的手,“小心你那些兄弟叔叔什麼的。”她微笑凝注著柳杏林,“我還沒和你道歉,給你惹了這麼大的事,對不起。”
隨即她退後一步,將斧頭塞回那貨郎擔子下,連位置都一模一樣,直起身,拍拍手掌,道:“帶著金子走路看誰都像賊,這是你柳家;沒有金子自己想怎麼走都痛快,這是我。”
隨即她對柳杏林點點頭,抱起么雞,毫不猶豫轉身。
“不!”
身後一聲低呼,一雙手決然抓住她衣袖,“要走一起走!”
君珂愕然轉頭,柳杏林眼神焦灼而決然,死抓著她的衣襟不放手。
“杏林!”柳老爺子又是失望又是憤怒地厲喝。
“果然是有私情吶。”那年輕男子立即大聲譏笑,“瞧這難分難捨勁兒,謊言拆穿了吧。”
“還不是以退為進?這女人心計了得!”
“杏林你要是想回來,必須先在我柳家門前跪上三天,再發誓和這醜女一刀兩斷永不往來——”
“都他媽的給我閉嘴!”
驀然一聲咆哮,驚得那人原地跳了跳,驚得柳老爺子踉蹌一步,驚得圍觀百姓張嘴傻眼,驚得君珂目瞪口呆。
因為咆哮的不是別人,居然是柳杏林。
小白兔也會罵髒話!
君珂這一刻終於深刻理解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這句話。
柳杏林罵完那一句,看也不看那些人——都是長輩,以往他在他們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但是現在——罵了就罵了,沒什麼大不了。
他的腰挺起來,很直,和君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