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地吐。
有人在輕輕拍她的背,柳杏林的聲音充滿關切和不安,“我給你開劑藥調調胃氣可好?”
君珂不說話,吐到牙幫發酸,眼底泛出淚花。
突然又有人敲門,君珂拉住柳杏林不讓他去應門,但主人不去自有丫鬟代勞,半晌有個丫鬟抱了個首飾箱子和一個巨大的銅鏡過來,笑道:“二公子說,這房是男客住的,少了面鏡子,命人送來給姑娘用。”
君珂一回頭,正對上自己被撐得變形薄亮的臉,在鏡中那麼龐大驚悚地逼來,她第一次看見這張臉,毫無心理準備,頓時驚得“啊”一聲,踉蹌退後一步。
一霎間心跳如鼓——有人在一刻不停地刺激她,試圖逼得她緊張、慌亂、失去正常判斷力,直至崩潰。
危機時刻,一著不慎,便是性命之危。
昨夜到現在,久經摺磨考驗,她早已是繃緊的弦,哪經得起被惡意的指尖一再地撥動?
沈夢沉,你太惡毒!
君珂突然抓起那盆肉,抬手就對鏡子潑了過去!
肉湯呼啦啦地潑上銅鏡,狼藉一片,頓時看不見人臉。
隨即君珂抓過桌上瓷壺、盆架上銅盆、將所有能映出人影子的東西都砸了出去,銅盆將青磚地砸了好大一個坑,丫鬟受了驚嚇,一邊低呼“失心瘋”一邊逃了出去,君珂啪地將門一關,反手壓在門上,仰頭,大笑。
發洩,是減壓的最好方式。
而且這麼一鬧,沈夢沉也許會以為她確實已經瀕臨崩潰。
君珂哈哈大笑,覺得一番惡砸,果然胸中憤懣之氣發洩很多,然而突然又有酸楚的感覺泛上來,哽哽地堵在咽喉,噎得人心底潮溼,她拼命地仰起脖子,黑暗裡無言的一個姿勢,像釘在架上的即將被火焚者,不甘受死,憤然申訴。
柳杏林站在對面,望著她,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忽然變成了無言震撼。
她在哭。
不是先前那種借題發揮式的嚎啕大哭,而是笑著笑著突然就出現了眼淚,無聲無息滾下來,剎那披了滿臉,可是沒有哭聲,唇角甚至還倔強地維持著一個痛快的笑。
這樣的哭。
柳杏林一生未見過。
他相信他這一生,也必不能忘記這一幕。
雨夜、暗室、一地狼藉、滿院靜寂,高昂不肯低下的脖頸,帶笑無聲滾落的,眼淚。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算計
黑暗裡一人帶笑流淚,一人無言怔立。
氣氛凝重,只有窗外雨聲如常,嘈嘈切切,似有人於暗處低笑。
良久之後,君珂才垂下臉,澎湃的情緒過去,她微微嘆息一聲,覺得疲倦。
一方手帕遞了過來,淡藍色,帶點藥香,君珂接過,說聲謝謝,把帕子往臉上一蓋。
不小的帕子遮不住她的肥臉,君珂自嘲地笑了笑,道:“幸虧把鏡子給扔了,不然臉大得鏡子都照不住。”
柳杏林震動地望著她——這個時刻,還有勇氣自嘲的人,是不是內心都有超常的柔韌?
“你似乎誤食了某種毒物。”他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雖然一時摸不準,不過你放心,給我時間,我一定幫你恢復容貌。”
“把臉上的易容先給我去掉吧。”君珂摸摸繃緊的肌膚,心想幸虧古代的易容工具也是綠色自然物,不然難免傷面板。
柳杏林取了藥囊來,給她處理臉上那些易容,他動作輕柔,散發暖熱的藥香,藥膏落在臉上卻是微涼,冷熱交織的感覺令人舒適,君珂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他專注的眼神,並不因為指下的臉肥腫而露出厭棄之色,細緻專一,像護持著家傳的寶物。
柳杏林專心給她去掉易容,小心不要觸及那些腫脹發亮的肌膚,低低道:“誰給你易容的?真是一把好手,其實也不過就是細微處改動,但就是和你原本容貌不同……”
沒有回答,低頭一看,君珂眼睫微垂,呼吸平靜。
柳杏林停了停,手勢更輕,去掉易容後,又親自打了溫水給她洗臉,所有動作都輕手輕腳,生怕驚醒了她。
弄好後,他看著君珂睡姿不適,想抱她上床去睡,卻又神色猶豫,站在她面前,手伸出去,又縮回,再伸,再縮,幾次三番之後,君珂在椅上皺眉轉頭,柳杏林才咬咬牙,眼一閉,伸手抄起君珂的腰,一邊碎碎念“我看姑娘如我妹妹……萬萬無冒犯之心……”一邊小心地朝床邊挪。
他將君珂放下的時候,君珂因震動而醒,眼睛一睜,第一反應就是“我怎麼在這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