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現在打擾他,只好一邊換衣服一邊悄悄問紅硯,“咱燕朝喪葬規矩是這樣嗎?人一死就得哭靈迎靈?”
“大人物是有這個規矩。”紅硯道,“據說人死十二時辰之內英魂不滅,此時親友舉喪哭靈,相送之人越多,越可借生人敬仰緬懷之氣,早登極樂,早日婢子老家鄉官死了還叫整個村子的人出門哭呢不過呢其實婢子覺得……”
“打住!”君珂心亂如麻,豎掌擋住丫鬟嘮叨。
她穿起麻衣,麻衣製作得粗陋,就是白麻布簡單一縫,上頭開個套頭的口,麻布粗糙的紋理摩擦在掌心,像這一刻心情灼熱微燥,將那東西往頭上套時,君珂有種古怪的感覺,彷彿自己正在鑽入一個困死前路的套子,陰謀在前,卻觸不透。
捧著麻衣走到納蘭述身前,她低低道:“我們是現在走,還是……”
事出突然,他們現在想依靠這客棧老闆試圖接近王府的計劃已經被打亂,眼下去迎靈,如果來的是王府中人,那自然是納蘭述最好的機會,如果不是,那就是莫大危險,必須現在就拿好主意。
君珂當然希望來的是王府納蘭述的親信,但那麼一來,就意味著成王真的薨了,這將是對納蘭述的莫大打擊,想到此處,她簡直寧可這是個騙局了。
納蘭述靜默在牆角黑暗裡,月光打上他的側臉,他的臉色比月色更蒼白,半晌緩緩伸手取過麻衣,道:“你走吧,我……總得去看一眼。”
君珂默然,納蘭述自顧自穿衣,領口有個拉帶,簡簡單單兩根帶子,他束了幾次都沒束上。
一雙手伸了過來,潔白纖細,輕輕一拉一扣,手指翻花般一轉,已經靈巧地繫上了帶子。
“走吧。”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提起門邊紙糊的白燈,出門去。
夜色幽寂,每個院子都有人白衣提燈出門,遠遠看去像飄出一群紙人,燈光被月光對映成青色,黑暗中像燃起了點點鬼火。
應該是聲勢浩大的全城夜祭,不知怎的卻很安靜,天沉沉壓下來,將一切聲響和喧囂壓在黑色的巨掌之底。
所有人默然在街道兩側跪了,燈放在身前。
君珂的心很冷——人臉都在燈光映照之下,如果來的是黑螭軍,一個個看過去,一定會發現他們。
如果這一切只是場陰謀或圈套,搜捕不著,便用成王之死誘納蘭述出來……
這麼一想更覺得荒唐——成王是冀北皇帝,在冀北這塊地方,誰敢拿他的生死開玩笑?納蘭述的二哥再膽大包天,也不敢這麼自尋死路。
手指扣在地面,溼涼。
長長的巷子口有嗩吶吹響,隱約一隊黑衣人緩緩行來,應該是王府的送靈隊伍到了。
君珂明顯地感覺到身側納蘭述腰背一緊。
就在此時,君珂無意中一抬頭,突然看見了一幕不該出現的場景。
街對面是一排民房,後窗對著君珂的方向,有一戶黑洞洞無燈火,似是沒有人住,窗戶也關得緊緊,就在君珂一抬頭的瞬間,那屋中突然燈光一亮,隨即幾個人走了進去,看輪廓裝扮,似乎是黑螭軍。
那幾個人也套著寬大的衣服,應該是麻衣,然而他們進門後,都很隨意地將麻衣一脫,有人坐了下來,伸了個懶腰,有人喃喃地捶背,還有人拖過一張桌子,掏出幾粒骰子,骨碌碌往桌上一扔。
這幾個黑螭軍士,因為在門窗緊閉的屋內,完全放下戒心,動作都十分隨意。
卻不知道所有的動作,都落在了一雙金光炯炯的眼睛裡。
君珂的呼吸急促起來。
不對勁!
成王暴斃,大亂在即,納蘭家族子弟此刻都應該擦槍備劍準備奪權,作為納蘭老二麾下的黑螭軍,此刻怎麼會如此散漫?
君珂立即就想提醒納蘭述,不想一側頭,赫然發現納蘭述不見了!
再一看,他不知何時已經越過她身側,跪到了臨近巷口的地方。
他是不是也懷疑他父王死訊,所以想要看個究竟?
君珂心中發急——所有人都規規矩矩跪著,此刻誰要站起來就是出頭鳥,雖然現在看似只是送靈,來的也不是黑螭軍,一切對納蘭述有利,但很明顯有不對勁,真要貿然衝出去,絕對送死。
嗩吶悠悠,黑影移動,送靈人群已經快到巷子中央,離納蘭述極近。
君珂咬牙,剛試探著直起腰,身後便不知是誰突然冒出來踢了她一腳,喝道:“跪好!”
君珂不敢再動,也不敢呼喚納蘭述,空自急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