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們收了去,紮成一捆一捆,隔著高牆頭扔過去,然後這些人順著高牆爬了出去,等他們全部離開,一群人跳上牆頭,手中抓著堅硬的荊刺,往牆頭上栽。
數萬人光著屁股面面相覷,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衣服呢?軍營呢?訓話的人呢?還有那群統領親兵和十個新校尉,人呢?
正疑惑間,那邊高牆上人影一翻,躍上牆頭,身姿輕健,濺開清晨山間金紗般的日光。
眾人被日光裡仿若蝴蝶般輕盈的身影吸引,都仰起頭。
“各位兄弟們好。”笑吟吟坐在牆頭的自然是君珂,隨隨便便穿件短打,扎著高辮子,坐在滿是荊棘的高牆牆頭,動作隨便姿態優雅,俯臉看著底下她的兵們。
這也算是古往今來,歷來將領和屬下見面最特別最牛掰的一次了——沒有齊整的軍隊,沒有甲冑齊全的肅然將領,沒有高高的點將臺;只有一群光溜溜的白豬,一個笑眯眯便裝的少女,和一座裝滿詭異武器的高牆。
“這裡是本統領為兄弟們選的大營,地勢開闊,三面有山,風景優美,空氣清新,上可見朗朗青天皎皎日月,下可聞溼潤泥土草木花香。自然、親切、舒暢、綠色田園。”君珂微笑張開懷抱,陶醉地深吸一口山間空氣。
“田你個屁!”漸漸發覺上當的人群,相顧失色,便有人藏在人群裡開罵,“敢情你是個騙子!軍營呢?餉銀呢?衣服呢?讓我們出去!老子不幹了!”
“軍營會有的,餉銀也會有的,衣服也會有的。”君珂神色自若,“今天本統領將你們召集來,首先就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勞動創造一切。天上掉下來的往往不是餡餅,是屎殼郎的糞球,但是你們完全可以把糞球沃進自家田裡催肥,老天給予你的一切都未必是廢物,單看你怎麼看待和利用而已。”
“少廢話!”那群大爺此刻哪有心情聽她的糞球理論,大罵,“快開啟牆,讓爺們出去!”
“你聽過集合報到過的兵還可以出營不幹的?”君珂注視那方向,冷冷一笑,“進了我的營,就是我的兵!要麼一路掙軍功封妻廕子,要麼就死在戰場上!再要麼,”她隨意對裡面指指,“死在這裡!”
“老子哪裡都不死!慶國公親口答應老子這輩子營生!你個臭娘們敢留老子?明兒就叫你抄家滿門!”
“抱歉,我滿門就我一個。”君珂淡淡道,“死一個和死滿門對我沒區別;你若能出去,儘管找這公那公來死我滿門,不過,現在,你敢再對我一字不敬,我就立刻死你一人。”
“你這臭娘——”
“啪!”
對面山腰一株樹冠濃密的大樹,突然射出一點烏光,來勢兇猛,掠動樹葉刷啦啦一陣大響,直射人群之中!
“啊!”
一聲慘叫,人群裡霍然栽倒一個人,胸前一支烏羽長箭,爆開熱辣辣的血花。
四面的人驚駭地讓開——誰射的箭?好快好狠!剛才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射箭的人是怎麼認出罵人的人的?
“收屍。”君珂淡淡一揮手,幾個親兵從牆頭上翻過,直奔那死人,眾人驚惶讓開,由得他們快手快腳搬了屍體去了,地面遺留下一灘血跡,鮮紅得刺目驚心。
幾個親兵搬著屍體爬過牆頭,那屍體上牆時對君珂咧嘴一笑,君珂瞟他一眼,手指一彈,飛出去一張銀票。其餘幾個親兵豔羨地看著,痛恨自己怎麼就沒輪上“死一回”?
一句殺一人,悍然不留情。底下兩三萬人頓時被震住,叫罵的聲音瞬間消失,君珂笑吟吟托腮看著,等人群完全安靜了,才收了笑容,換了愁眉苦臉表情,一攤手道:“兄弟們,不是本統領心狠,我也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有令,三天之內,雲雷軍十三營必須按期報到;一月之內,雲雷軍十三營必須在京城全軍操演中拉出整齊隊伍;年底之前,雲雷軍十三營必須在年末大比中拿到一個名次;御令如山,我這小小統領擔不起,說不得要請諸位兄弟陪著一起擔,否則我這個統領做不成還是小事,兄弟們辛苦幾個月的餉銀也就泡湯,餉銀泡湯還是小事,據說諸位的每月例銀還要削減。例銀削減還是小事——聽陛下的意思,今年七郡水災,顆粒無收,賦稅收上不來,流民大批湧入京城,朝廷開支困難,再養不起數萬盟下兄弟,這次是給兄弟們一個機會,做得好,證明你們還是有用之人,自然能在京城長長久久呆下去,做不好,”她嘿嘿一笑,“只怕諸位就得舉家帶口,再回關外雲雷城了。”
人群沉默了一刻,隨即轟然爆發。
“混帳朝廷,過河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