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野人!在這裡胡攪蠻纏!這明明是我府中……”
“誰閒著沒事和你搶病人啊?啊?”那最先奔過來的花衣裳女人唰一下跳起來,直問到他臉前,“這明明是我和我家那口子送上京來的我姐姐,路遇一個好心小姐答應載姐姐一程,我們跟在後面走慢點就遇上這事,奇了怪了,這年頭,金子銀子沒人搶著認,病人倒有人搶!”
那領頭男子怔了怔,隨即怒指那扔在一邊的車輪,勃然道:“少給我天花亂墜地撒謊!這車輪明明是……”
“這車輪咋啦?”那鄉下婦人大力一扭頭,招呼,“殺千刀的!把那車輪拿來給老爺看看,什麼稀奇車輪,它認得你啊?你喊它答應你啊?還是它看見你,就得喊聲哥啊?”
“你——”
這婦人一聲“殺千刀的”招呼她的“那口子”,立即有兩個男子大步上前去搬那車輪,個子矮點,面貌清秀,打扮也不誇張的那個少年,默默看看對面熊一般的男子,不言不語,拔刀就砍了過去。
那熊一般的男子立即唰一下放下車輪,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咕噥,“老大我說過我不能扮演你那口子的,現成的那口子你不讓他上,你不是逼小希砍我麼……”
熊般的大漢的咕噥自然沒人聽見,臨時搶到“那口子”扮演權的某人,默默將車輪抱了過去,花頭巾婦人瞟他一眼沒說話,這可不是拆穿的時辰。
“大爺。”她笑嘻嘻抱著那車輪,“這車輪有什麼不對嗎?是不是和你長得像?是兄弟?”
那領頭男子低頭一看,眼前一黑。
不知何時,車輪輪轂上那金燦燦的鯉魚已經不見,被人用不知什麼東西,畫了個醜得令人髮指的豬頭……
“放肆!”他勃然大怒,一腳就踢開那車輪,“你們這群故意搗亂生事的混賬,讓開!”
一腳踢出,風聲虎虎,那婦人抱著車輪,頓時被踢得滾了出去,奇的是她抱著個車輪滾出去,姿態竟然還自然好看,半空裡一個誇張的筋斗,然後直統統摔下來,摔下來之前還來得及把沉重的車輪扔在一邊,往地上一攤,四仰八叉,大叫“哎喲!”,然後頭一歪,舌頭一吐。
“踢死人了呀——”熊般的大漢冒出來,此刻他成為了婦人她大伯子,“我弟妹被燕京強盜踢死啦——”
婦人那面貌清秀的“那口子”,再次二話不說拔出刀,砍……
騎士們被這群“鄉下男女”糾纏得無法,節節後退,外頭的喧囂,一陣陣傳到裡頭來。
外頭的喧囂傳入,裡頭的人卻依舊保持安靜,柳杏林自然心無旁騖。君珂也一直肅然給他打下手,但微微咬著的唇角,還是洩露了一點她內心的情緒。
她當然知道是誰來了。
世上有這樣一群知己,未必誇過你贊過你哄過你勸過你,大多時候還是在損你玩你折磨你打擊你,然而當你真正有難,最先出現的,必然是他們。
沒有比堯羽衛更深諳局勢的聰明人,他們知道君珂不僅要救人,還必須乾淨利落不留後患地救人。這女子的身份和她身後的家族將會成為君珂日後的一大麻煩,救下她的命,還得救下她的未來,護住百年世家最看重的名聲,君珂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但君珂被迫長街救人,眾目睽睽,訊息無法遮掩。到頭來那家大族為了顏面,不僅要處死這女子,還會視君珂為終身仇人。
然而納蘭述麾下,狡獪機變第一的堯羽衛,可以。
你說是你家的,我說是我家的;你說是你家不守婦道媳婦,我說是我家命運多舛的姐姐;你說這是燕京巨族夫人,我說這是我鄉下婦人;我敢在大街上和你搶病人,看誰玩得過誰!
君珂在一懷激盪的情緒裡輕輕低頭,忍住即將落下的眼淚——世間只有堯羽衛,可以為她謀劃到如此!
她只需救人,他們便能為她鋪平後路,掃除麻煩。
有人步步為營,對她步步算計;便有人步步為營,為她步步開道。
她加快了手中動作——堯羽衛這樣阻,也是分秒必爭,她必須加快速度!
布圍外鬧得正不堪,更遠一點的地方,一條街的一個靜室內,有人也在鬧著一個人。
“阿宣哥哥、大師、梵因、我的好兄弟……”七八個稱呼來回轉,喊的都是同一個人,“你幫幫我吧,幫幫容兒吧,二叔那房的人,早就看我們大房不順眼,今天容兒要是這樣被捉回去,那就死定了!阿宣哥哥,你既入了佛門,佛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怎可無動於衷呢?何況那還是你……還是你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