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鍾愈從側門出去,由一個小太監領著悄無聲息地離開,北堂戎渡關上窗子,又略略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後便從書房中走出,此時外面雨絲清清涼涼,北堂戎渡出了走廊,被飄飄灑灑的溼潤涼意一激,頓時胸中就是一暢,頭腦清醒了許多,伺候在外的幾個太監連忙撐起了油傘,將北堂戎渡遮在傘下,濛濛的細雨中,北堂戎渡上了軟轎,沿著長長的青石路而去。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霏霏細雨中,街上幾個孩童嬉戲打鬧著,炫耀自己剛剛學來的詩句,卻說此時尚且不到午飯的時候,京中一家酒樓裡客人寥寥,二樓臨窗的雅座坐著兩個容貌平平無奇的男子,其中一箇中年人臉色蠟黃,頷下留著短鬚,對面坐的則是一個容貌呆板的青年,兩人看上去應該是一對父子。
桌上擺著幾樣精緻小菜,並一壺酒,父子兩人對坐著飲酒吃飯,卻是易容過的北堂隕父子,眼下四處都張貼著二人的畫像,若是白日裡想出門,就須得喬裝改扮一番,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時沈韓煙顯然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心事,只執杯有一口沒一口地慢飲,目光飄忽,北堂隕坐在他對面,也不說什麼,就在這時,忽然只聽外面一陣喧譁,沈韓煙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頓,既而就將酒杯放在桌上,向窗外樓下看去,他所在的位置居高臨下,只這麼順著窗戶往下一望,便將大街上的所有事物一覽無餘,就見原本行人撐傘往來的街道上,此時卻已遙遙走近一支隊伍,前頭有兵丁執鞭大聲喝道,將行人驅向一旁,把路給清出來,不遠處馬蹄聲和腳步聲漸漸臨近,騎在馬背上的是清一色身著薄甲的騎衛,腰板挺直,威風凜凜,其餘的侍衛亦是目不斜視,人人神情嚴肅,腰挎長刀,目不斜視地列著隊伍向前而行,只聽腳步聲整整齊齊,絲毫不見雜亂,隊伍中簇擁著一輛極大的華貴馬車,飾以明黃的車幃,在細雨中轆轆前進,只看這馬車的樣式,就知道顯然是太子出行了,四周的百姓見狀,紛紛都避向大道兩邊,讓出中間一片空闊的路來,從酒樓上看去,眾多侍衛密密麻麻,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沈韓煙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街上的那輛馬車,一直看著那車子漸漸走遠,面上神情似喜還悲,此時有柔和的風將細密的雨絲從窗外吹入,星星點點地撲到他的臉上,就彷彿是有了淚一般,正值這時,坐在對面的北堂隕將目光從大街上收回來,看見沈韓煙如此,便忽然冷冷哼一聲,輕描淡寫地道:“……看有什麼用,身為男兒,你若真有本事,便將人搶在手裡又有何不可!”沈韓煙微微一頓,卻不說話,只拿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酒,北堂隕見狀,想到昨夜自己潛入皇宮之事,面上便露出了詭異之色,似笑非笑拿過酒壺替自己重新倒滿,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北堂尊越……北堂尊越……嘿嘿,我的好二弟,你我之間,只怕一輩子也撕擄不清了……'
北堂戎渡自法華寺進香返回之後,雨早已經停了,出了太陽,大地之上一片燦爛之色,一時北堂戎渡回到東宮,剛走到二層宮門處,早等候在側的幾個太監已經圍攏上來,服侍北堂戎渡登上步輦,其中一個太監稟道:“……殿下,皇上先前已經到了,此時正在殿下寢宮處。”北堂戎渡微微一愣:“哦?父親來了?”一時擺擺手:“……那就腳程快著些,孤這就過去。”
卻說正當北堂戎渡從那太監處得知北堂尊越已至的時候,他回來的訊息也很快傳到了北堂尊越的耳朵裡,此時北堂尊越正在廊下修剪著一棵北堂戎渡平時十分喜愛的桃樹,有幾個宮人蹲在樹下,不斷拾撿著從樹上被北堂尊越剪落下來的零碎枝葉,放入小筐子當中,不遠處,有悠悠絲竹之聲傳來,伴隨著女子婉約的歌唱,周圍服侍著的太監宮女皆是小心翼翼伺候著,不敢發出半點聲音,這個時候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一陣風過,落紅成陣,北堂尊越的表情平靜而悠閒,一面聽著小太監稟報北堂戎渡回宮之事,一面漫不經心地繼續修剪著樹枝,道:“……既然戎渡已經回來了,就叫廚下把先前預備的吃食下鍋,朕等一會兒就和他一起用。”
身後一個太監躬身應了一聲,即刻便快步而去,又過了一陣工夫,忽然就有細碎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傳過來,片刻之後,就見北堂戎渡帶著幾個內侍從走廊走了過來,朝這邊而行。
北堂戎渡乘步輦剛到了自己的寢宮處,就聽到風中隱隱傳來的琴瑟歌曲之聲,北堂戎渡見狀不由得微微一笑,下輦帶人過去,一時間穿過幾道迴廊,只聽女子黃鸝般的聲音清凌凌而唱,此時清風徐來,一曲終了,嫋嫋餘音未散,北堂戎渡徐徐踱步到正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