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實行鹽鐵專壟,設官署掌管鹽政且徵收鹽稅,以前也還罷了,朝廷可以暫且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販賣私鹽很快就會是實打實的重罪,我下面的人不能做這個出頭鳥,雖然販鹽生意利潤高,但也不準讓人拿這個來說嘴。”谷刑聽了,徑自應下,北堂戎渡就著熱茶吃點心,目光望著那香鼎裡淡薄的煙氣,道:“上回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父王登基時,四海皆賀,我宮中自要拿出一份象樣的慶位賀禮,總不能拿那些尋常的珠玉古玩湊數,沒的失了面子。”谷刑並無遲疑,躬身道:“前番爺吩咐之後,屬下就已分派下去,著人各處蒐羅,如今已得十之八九了。”北堂戎渡嗯了一聲,顯然對谷刑辦事比較滿意,點頭道:“東西列出的單子呢,拿來我看看。”說罷,一名內侍便已走到谷刑面前,谷刑簡單說了幾句話,就見內侍點一點頭,既而快步出去,約莫將近兩刻鐘後,內侍引著一個身穿裘襖的中年男子進來,是谷刑手下專司財貨買辦等事宜的大掌事,那人方一入門,便利索跪下,伏身不動,只從懷裡摸出一張燙金單子,雙手遞與旁邊的內侍,內侍一手接過,這才快步趨前,呈與北堂戎渡。
北堂戎渡開啟單子,用目光在上面細細掃了一遍,面上神情似乎比較滿意,片刻之後,才將清單擱在案上,道:“……做事還算得力,賞。”那人忙叩頭謝過,卻又伏身道:“除卻漢王登基賀禮,屬下等尚有一物,乃是敬奉世子之禮。”北堂戎渡聞言,倒是稍微生出了幾分興趣,道:“……哦?什麼東西,拿上來看看。”他早已注意到此人來時所攜的一隻盒子,外觀裝飾得極為華貴精美,只是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那人聽了北堂戎渡的話之後,忙從身旁捧起那隻沉甸甸的沉香木盒,交由太監轉送到北堂戎渡面前,北堂戎渡的目光在這木盒上掃了一下,似乎提起了幾分興致地開啟了盒子,待看清了裡面裝的東西時,眼皮卻忽然幾不可覺地微微跳了一下,而近旁的內侍面上雖不顯露,卻是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彼此暗中對視一眼,一時間四周靜悄悄的,半點聲響也沒有,只聽得到外面雪粒簌簌而下,寒風輕卷。
卻見盒內裝的是一頂頭冠,用明黃的萬福萬壽貢緞襯在底下,其形制為冠上十八梁,以小指肚大小的北珠卷結於冠上,前後垂白珠各九旒,每旒五采繅九,貫五采玉九,赤、白、青、黃、黑相次,使青羅為表,冠前加金博山,以玳瑁製成蟬形附加於冠上,垂青纊充耳,承以白玉瑱,玉衡,朱紘纓,犀簪導,材料極為考究,做工亦是完美無缺,但見珠光幽幽,寶氣縱橫,一旁的一個小太監神色之間雖沒有明顯變化,但心跳卻是不由自主地加快,後背亦且有微微潮溼之意,只因這東西根本不是普通的頭冠,分明卻是一頂唯有皇太子才可用的冠冕!
北堂戎渡坐在蝶鈿黑漆大案之後,面色如常,只是目光在盒內停留了片刻,卻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其餘人等都侍立在旁,靜靜地私下觀察著他的臉色,突然間卻聽北堂戎渡冷哼了一聲,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睛,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神情似是捉摸不定,緩緩地一字一句說道:“……這是什麼意思,嗯?你私自做這個東西送上來,想要幹什麼?……小小的一個掌事,誰給你這樣大的膽子,誰給你擅職的權力!”說話間一拍大案,發出沉悶的巨大響聲,室中諸人見了,立時盡皆肅容跪下,但無論是誰,都看得出北堂戎渡雖然似乎是聲色俱厲的模樣,但眼內卻並無真正怒氣勃發之色,其實根本沒有當真動怒,因此心中並不慌亂,就見那獻冠之人以頭深深抵地,神色變幻不定,口中卻條理清晰,飛快道:“……屬下卑微之人,怎敢逾越?實是世子多年來輔佐漢王,功勞莫大,當年四方征戰,助漢王打下基業,平定天下,武勳何其高也!如今朝廷內外,誰不知世子功大於社稷,況且又是漢王獨子,深受王上信愛,哪個不服?眼下漢王即將登基為帝,世子進封太子之日,指日可待,不過只是早晚之事罷了,因此屬下斗膽,在命人各處蒐羅珍寶之際,令巧手匠師打造此物,提前進獻主子!”
室中一片安靜,靜到了極處,就幾乎能夠聽得到‘怦怦’的心跳之聲,唯見眾人跪倒一地,北堂戎渡目光幽深難明,指頭在案上輕輕敲著,不知過了多久,神色逐漸緩和了下來,卻悠悠說道:“這等朝廷上的事,也是你等有資格插口置喙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他雖是這麼說,諸人卻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大定,北堂戎渡用手慢騰騰地摸了摸那頂精美絕倫的太子冠冕,目光當中有些深沉,旁邊一名老成些的太監小心進言道:“……此物確是精巧,不如奴才……伺候爺試戴一回?”北堂戎渡沒說話,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