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間,賴瑾注意到賈母雖然竭力歡顏,但眉宇間依舊流露出兩分寥落不甘。王夫人也是一臉的落落寡歡。賴瑾不明所以,唯有開口問道:“這大喜的日子,怎麼不見寶玉出來?”
王夫人的臉上閃過一抹憤恨,賈母也有些尷尬的說道:“你寶兄弟病了,在園子裡靜養呢。”
賴瑾心下詫異,脫口問道:“什麼時候病了,前兩天不是還好好兒的嗎?”
言畢,又道:“不拘怎麼說,我該過去瞧瞧才是。”
賈母臉上閃過一抹欣慰,開口笑道:“寶玉性子綿軟多思,平日裡同各世家的子弟也不太走動,又向來和你的關係最好。由你去看看他,想來他心裡也能開心一些。你多勸勸他,他心裡爽朗了,想必病也好的快些。”
聽見賈母這一番含含糊糊的話,賴瑾心中越發狐疑。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頷首應了。又和賈母閒話兩句,方才起身欲往園子裡去。
一旁端然靜坐的王夫人突然開口說道:“寶丫頭自進宮坐了建安公主陪侍,一晃兒也有快兩年的功夫沒見過你寶兄弟了。不如這會子也跟著瑾兒過去瞧瞧。”
薛寶釵臉上閃過一絲驚訝。薛姨媽立刻說道:“寶丫頭因在宮裡當差,許多年也沒來給老太太請安。還是讓她多在老太太跟前兒陪著才是正經。”
她說這話,原本是想讓賈母接過話頭來。畢竟當年賈母就不同意什麼“金玉良緣”,寶釵在榮國府裡耽擱了兩三年也沒有結果,眼看光陰虛費,韶華空度,這才另投了宮裡的門路。
豈料賈母今日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頷首附和王夫人的話道:“說來寶丫頭也是有一段日子沒瞧見寶玉了。都是姨表兄妹的,時常往來一些也好。且自大觀園建成以後,你也沒能進園子裡去看看。今日左右也是你沐休,姑且算是散淡散淡,讓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個丫頭也都陪著你過去瞧瞧吧!”
既有家中姊妹相陪,薛寶釵和賈寶玉的見面就算不得是私相授受。且賈母貴為榮國府的老太君,既然都開口發話了,也不容得薛寶釵這個小輩輕易推辭。
薛寶釵見狀,只得起身見禮,跟著賴瑾和眾位姊妹往園子裡去。
一路上,許久未見面的姊妹們簇擁著薛寶釵嘰嘰喳喳聊個沒完。紛紛拽著薛寶釵問宮裡頭的事情。大抵是宮中嬤嬤教導有方,亦或者是在宮中沉浮了兩年曆練出來的沉穩內斂。薛寶釵的氣質舉止越發穩重含蓄。竟連早先那種口齒伶俐,喜好搬弄學識的鋒芒都沒有了。
一身的穿著打扮也越發的大方得當,頭上也插了兩三朵綃做的新鮮式樣宮花,腕子上也戴了兩隻鏤空雕花的金鑲玉鐲子。襯得其人越發大氣從容,又溫婉沉默,當真配得上一句豁達隨分。
薛寶釵今日穿著一件玫瑰紅色彩繡雲錦褂子,下頭罩著月白刻絲牡丹紋素軟緞石榴裙。她的唇邊依舊如早先一般掛著一絲雍容笑意,叫人觀之如沐春風。只是神態舉止與先前大有不同。她如今話不怎麼多,並不像從前一般喜好長篇大論的說教。只是耐心的聽著三春姊妹嘰嘰喳喳的,唯有的幾句話卻簡單幹練,叫人聽了立刻明白。言談話語間也不著痕跡的奉承著幾位姑娘的優點長處,雖然如清風般淺淡,但叫人聽了就情不自禁的歡喜開心。越發願意同她親近。
同樣的一個人,同一副樣貌身段,只因眼角眉梢的情緒不同,周身的氣質都大變了模樣。唯有目光中不經意的流露出的一兩分算計才讓人覺得熟悉。
賴瑾只在後頭細細觀察了半晌,就發現薛寶釵如此變化,不免叫人暗暗咋舌。
一時間眾人到了怡紅院。園子裡的玫瑰月季等花開的正盛,滿院子的花草香氣讓人不自覺的心情舒暢。可惜住在這園子裡的人心情都不怎麼舒暢。從襲人到晴雯再到下頭的小丫頭子各個陰沉著臉不說話。看見眾人簇擁著進來,襲人勉強打起精神,上前迎接道:“見過小賴相公,見過寶姑娘,見過幾位姑娘。”
探春當先笑道:“我們來瞧瞧二哥哥。他今兒怎麼樣了?”
不問還好,一問起來襲人的神色越發苦大仇深的,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眾人一眼,想是顧及什麼,最終還是開口嘆道:“還是躺在床上呆呆的不愛說話。你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探春微微一笑,也不再搭理襲人,牽著寶釵的手就進了內室。
襲人在院子裡呆呆站了半日,方才警醒過來,吩咐小丫頭子沏茶去了。
自上次她因為賈環搬弄是非一事在寶玉房中埋怨了幾句,不知怎地就傳到了三姑娘耳中。探春當時並未理論,過後卻也找了個由子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