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
他的手上捧著一本剛剛寫好的孝經,最上頭的那一夜還有些墨跡未乾的跡象。瞧見賴瑾定定的打量著,賈寶玉輕輕勾了勾嘴角,開口說道:“是給老祖宗寫的,老祖宗生前我沒能在旁服侍盡孝,只能如今燒給老祖宗,希望她九泉之下能原諒我的不孝。”
賴瑾一愣,旋即開口勸慰道:“老太太生平最喜歡的就是你,她怎麼忍心怪你呢!”
賈寶玉聞言,苦澀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知道老祖宗不會怪我,只不過是我自己過意不去罷了。”
又瞧著賴嬤嬤和賴家眾人說道:“老祖宗在的時候最信任的便是賴爺爺,最愛同嬤嬤摸骨牌,今兒瞧見你們能為她上香,老祖宗心中一定很高興。”
言畢,越過眾人,徑自往堂中去跪在地上將手中的孝經慢慢扔到火盆裡燃燒殆盡。黑色的飛灰在清風的吹拂下漫天飛舞,賴瑾站在堂外看著賈寶玉沉默隱忍的背影,微微嘆息一聲。
經歷了這麼多事,賈寶玉也終於長大了。至少,他懂得不要辜負喜愛自己的人。哪怕他懂的晚了一些,可只要明白,終究有償還的那一日。
賴家眾人魚貫給老太太上了香,賴瑾還代替賴家眾人向老太太的牌位磕了三個頭,王夫人才領著眾人又回了薛府的正堂。口內還不住說道:“我們這幾日正打包行李準備回金陵祖宅——得虧了你們家當年在府上做總管的時候提醒老太太多多置辦祖產和祭祀田地,如今終究有了用處。可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句話是再對不過了。”
賴嬤嬤低聲說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賴瑾落在其後跟著比早先沉默許多的賈寶玉道:“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賈寶玉沉默良久,開口說道:“我會跟家裡人回金陵祖宅,好生伺候父母。”
賴瑾想了想,有些遲疑的問道:“那你還會下場科考嗎?”
賈寶玉沉默良久,嘆息道:“我終究不是個在官場上八面玲瓏的人,倘或我將來有了兒子,興許會交給老爺讓他督促兒子好生上進科考的。”
說到這裡,賈寶玉看著賴瑾笑道:“此去一別,可能這輩子也沒辦法再相見,我會想著你的。”
賴瑾定定地看著賈寶玉,開口說道:“我也會。”
賈寶玉抿嘴一笑,這個自兒時就陪伴在賴瑾身邊的玩伴好像突然鬆了口氣一般,轉過身邁開步伐,一步步朝著前面的王夫人走去。賴瑾站在原地看了半日,看著賈寶玉湊上前扶著王夫人慢慢往前走,看著他時不時低聲向史湘雲耳語兩句。他的神色依舊溫柔平和,卻比早先多了一種屬於男兒的堅毅和寬容。賴瑾並不知道賈寶玉失蹤的那幾年究竟經歷過什麼,可是他想,不論經歷過什麼,對於他而言,寶玉終究是塊寶玉,是從小就和他一起玩鬧,一起長大的寶玉。
雖然他曾經做過許多不好的事情,可朋友之所以稱為朋友,就是在於原諒和寬容。每個人都不是聖人,每個人都會做錯事情,我們當時不肯原諒不肯理解也只是因為太過在乎。可歲月終將流逝,少年也會慢慢長大,那些屬於我們獨有的稜角和鋒銳終將被世事磨平。所以大風大浪過後,我們依舊會繼續前行,哪怕我們揹負著滿身傷痕,哪怕我們連自己都厭棄自己,可是為了讓關心自己的人能安心幸福的或者,再艱難的現實我們終要面對,我們總得成長到足夠堅強,方才能正視歲月流給我們的每一道傷疤,方才能越過每一塊尖銳的攔路石。
那天的最後,便是賴嬤嬤將賈母曾經賞給賴家的屬於寧榮街后街地段的那所五進的宅院以及當初放還賴家時賈母私底下送給賴家的一些田地莊子地契送還給賈家。雖然當日的寧榮二府並不在乎這麼一點點的財產,可是對於如今的賈家來說,這些東西也夠他們花費好些日子。待到將來,不論是自己留在京中還是準備給上京趕考的賈家族人們,有這麼些東西總好過沒有。
這也是現如今的賴家能為賈家做的,是賴家的一片心意。
邢王兩位夫人以及賈府中其餘女眷看著桌案上的地契,沉默良久。半日,還是王夫人嘆息一聲,開口說道:“可見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當年是我油蒙了心,反倒以為你們都是些內裡藏奸的人,今日一見,倒是我這愚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賴嬤嬤連忙介面道:“二太太這話是從何說起。當年的事兒,只因我們賴家人為了尚榮的聲譽著想,才自請離府的,和二太太並無什麼瓜葛。”
王夫人默默嘆息一回,沒有說話。
經過了這麼多的世情冷暖,王夫人再也不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