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珝沒有想到,自己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還會是在人間。
他頭痛欲裂,扶著額頭,半晌才猛然回過神,令人去抓捕將軍李仇,但是傳來的訊息卻是阿仇早已經不在營中,也不在將軍府。
據說他已經一夜沒有回營,也沒有回府,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還是讓副將去平息城中動亂,控制世家反撲的時候。
陳文珝愣了一愣,心頭漸漸地冷了下來。
他撫摸著胸口,總覺得五臟還在隱隱作痛,但是起身的時候卻沒有什麼不便,並沒有中毒將死的感覺。
太醫把過脈之後,也只說陳文珝可能飲食不調,五臟不和,好好將養一下方好。
陳文珝醒來之後,仔細詢問了前一日值守的暗衛與太監他昏迷之後的事情,可惜效果不彰。因為值守不利,所以當日值守的太監,宮女和侍衛都被帶去各自應當領罰的地方受了罰。
然而去了受罰之後,這一批人就再也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出現過。
阿仇刺殺陳文珝的事情,最後還是被陳文珝壓了下來,並沒有流散開來。
可是即便是如此,有些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甚至連陳文珝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要把這樣的訊息給掩藏起來。
青年的眼睛明亮又悲傷。
——那是誰?
他最後為什麼沒有動手?
陳文珝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看過那樣的一雙眼睛,可是是在哪裡?
他以前見過阿仇嗎?在他自己也記不起來的過去?或者,其實他是忘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
當最後昏厥過去時,印在他腦中最後的景象就是阿仇的眼睛。他的眼神那樣悲愴而痛苦,在一瞬間竟然彷彿與他那一瞬間的震驚和痛苦同步了。
可是……為什麼?動手的明明是他自己。
陳文珝勒令情報司開始調查這位金髮異人的來歷,務必要把他在燕國土地上有過的任何一點痕跡都挖掘出來。
情報司收到了這個命令之後,暗衛頭子就主動前來參見主子了。
陳文珝問:“可是有什麼訊息?”
青年猶豫片刻,才回答道:“屬下有所猜疑,但並不肯定。”
陳文珝乾淨利落命令道:“說!”
“之前屬下偶遇過李大人一兩次,只覺得他非常肖似一個人,只是那人並非異人,所以並不曾深想。”
陳文珝這才開始緊皺眉頭,語氣中略帶一些緊張地問道:“……說說你的猜想。”
青年這才語聲略帶乾澀地說道:“柳青衡柳希童。”
陳文珝怔愣了半晌,才再一次問道:“……誰?”
“名陽柳氏的嫡次子,當年名動京城的神童柳青衡。”
……柳希童,陳文珝怎麼會不記得這個名字?
年少聰慧,過目不忘,小小年紀,名聲就已經響徹整個京城。
可是也不過是個孝子罷了。因為父母的幾句嘮叨,就對異母兄長生了嫉恨。可是明明心有怨懟,卻又沒有勇氣去爭。
再聰明,終究不過是小聰明。有智慧,卻不是大智慧。
所以柳家覆滅之後,陳文珝雖也下令追捕柳希童,卻並沒有在上面花費太多功夫。在他看來,那樣一個心高氣傲卻又不知世事的孝子,即使不去追捕,大概也會在什麼地方意外亡故。
……那真是柳青衡嗎?
陳文珝努力地想要回想起當年柳希童的模樣,卻發現自己如何也記不起來,印象模糊得讓人焦灼。
彷彿所有的印象都只留在是個俊俏少年人的印象上。
對於柳青衡,如果他不是出生柳家,如果他不是有幾分五皇兄的影子,陳文珝根本不會花功夫去拉攏他。
……等等,柳青衡與陳叢華有幾分相似?
陳文珝坐在那裡沉思半晌,終於記起來,初次見到阿仇,他其實也曾說過,那人長得有幾分像是五皇兄。
可是……柳希童……柳希童……阿仇怎麼可能是柳希童?
他們是那麼地不同。
他想起那日夕陽下阿仇染血的臉,他素來沉默內斂的性子和偶爾彷彿會穿過他望向不知道哪裡的眼神,以及最後那一眼的悲傷。
青年的意志力很強,無論做什麼都如同一支出鞘的劍,帶著一往無回的銳利同決絕感。
他是為何而來?他為什麼從來沒有真的如他所說的一般去尋找父親的親族?他為什麼要那樣用盡全力地為陳文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