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姬已有多日不曾見過自己的長子了。雖說當初陳文珝還只是七皇子的時候,她其實便不怎麼樂意見到對方,但是今時終究不如以往。
陳文珝而今身為一國之君,雖說不是蓮姬所樂見的,但對方好歹也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在蓮姬看來,日後的燕宮,自然是應當由她為所欲為才對。
卻不料陳文珝根本就不給她這個機會。
自從陳文珝登基之後,蓮姬的周圍便開始了變化。首先她發現自己漸漸指使不動周圍的宮人了,而鬧著更換了一批宮女太監之後,周圍的人也漸漸開始變得難纏起來,動不動“一國之母”動不動“國法家規”……蓮姬當初想著拿孝順來挾制陳文珝的手段,全部被陳文珝反手就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蓮姬對於這種情況,自然是措手不及,也慢慢有所領悟。
這種無力感,讓她隱約有種回到了少女時期的陰鬱和沉重感。
……為什麼,明明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
所以這一日,她是抱著要完全扭轉局面,必須要令陳文珝就範的決心來到御書房的——蓮姬是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回到當年的處境之中的。
陳文珝再怎麼猖狂,那也是她的兒子。當母親的要見自己的兒子,誰敢阻止?
蓮姬怒氣衝衝,不經通傳就直闖御書房,非要和陳文珝說個清楚。但是她剛闖進門,卻不料門外就急衝衝地追上來了一個宮女,對著蓮姬叫道:“太后娘娘,不好了!”
蓮姬正煩躁間,一個廣袖便抽了宮女一下,怒道:“什麼事情大驚小怪的!?你說誰不好了!?”
宮女捂住被抽了一道紅痕的臉,才開口說道:“十一王爺方才突然倒了下去,發起了高燒。”
蓮姬愣了一下,心頭猛然一顫,然後望向了陳文珝。
陳文珝卻面色如常,只關切問道:“十一弟病了?母后快去看看,我立刻讓人去找太醫過去。”
蓮姬的眼神依舊十分可怕地盯著陳文珝,似乎想要從他面上看出些許心虛或者不軌,但是到最後也無法判斷,十一王爺的病與自己的長子有沒有關係。
她心頭慌亂,生怕真的是陳文珝下手狠辣,要謀害自己的弟弟,但是又並不是十分肯定幼子是不是自己著涼生病了,所以預想的發作還未發作出來,就匆匆趕了回去。
十一王爺的病並沒有什麼大礙,很快就好了起來。但是驕縱如蓮姬,卻也終於意識到了,十一王爺的這一場病,是陳文珝對她的一次警告。
陳文珝在告訴她,幼子的性命其實是掌握在他的手裡的。蓮姬若是輕舉妄動,讓他覺得不痛快,那麼陳文玦就會變得不平安。
蓮姬想通了這一切之後,表情便變得十分可怕。
對於宮中的這一切,阿仇雖然不曾耳聞,但是多少也有發覺異動。
他倒是知曉蓮姬是個不安分的人,尤其她還不是很聰明。但是為何至今她還沒有鬧出荒唐事來……八成是陳文珝在其中耍了手段。
在他心裡,多少還是預設著蓮姬總有一天會鬧出荒唐之事的——先帝還在世時,這位夫人就有許多不好的傳聞。
有時候他也挺可憐陳文珝的。
大約世界上的可恨之人,多少都會有可憐之處吧。
次日陳文珝也不見心情不好的模樣,過午之後仍舊招阿仇進宮了一趟——前朝送上來的策論還沒有看完,亦不曾決定新人的去留,陳文珝對此很是上心,近日都是輪流招點英省的官員前來稟告和回話,偶爾也會召見文章出色的學子。
這日依舊是如此。
近來點英省的點英試已經逐漸形成慣例,若投名狀累積超過百張,則三月一開試場。若是不足百張,則當期往後順延。這點英試推行時間不足一年,但已經暴露出不少問題。因為是新政策,所以點英省的官員始終都在不停地完善著制度,改進其具體的執行方式與細節。
到日色西落,阿仇才收拾了東西想要離開,卻不料陳文珝突然開口留人,說有話要問。
阿仇便站住。
卻聽陳文珝問道:“你說你母族待你也不好,那你對他們可有怨恨?”
阿仇沉默半晌,微微眯起眼,思索了一番,才開口答道:“我自可以活得很好,又何須怨恨他們?”
“哈。”陳文珝輕輕發出一聲笑聲,才說道,“為何不怨?待我不善之人,就該去恨,就該去怨,就該這樣……才對。”
阿仇卻輕輕推開了他擋在自己身前的那隻手,說道:“如今到我遠赴大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