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阿仇的嘴角微微彎了起來,眉眼間卻未見笑意,只流出些許嘲諷,說道:“陳文珝說他……心悅於我。”
蘇聽風沒想到阿仇是和他說這個,聽了之後稍微停頓了一下,便開口說道:“那不是正好。你恨他當年糟踐你的感情,此時正好也讓他嚐嚐被人辜負的滋味……這正是以眼還眼,以血還血不是?”
阿仇聽了,沉默半晌,聲音卻有些意興闌珊,問道:“師父……這樣覺得?”
蘇聽風奇怪他的情緒低落。
他問道:“你對他還有情?心有不忍?”
阿仇卻猛然抬頭,答道:“不是!”
而後他便自覺語氣激動,於是放低了一些聲音,說道:“殺父滅門之仇不共戴天。縱是我對他還有半絲情意,那也只當斬斷劈盡,不可能還會有不忍……師父你怎可這樣看低我?”
蘇聽風見他激動,卻是微微笑了起來。他身形此時已經不如阿仇高挑修長,所以摸不到弟子的頭髮,只能拍了拍肩膀,表示安撫。
再與陳文珝見面時,他命宮人沏了茶,然後與阿仇說起話來。
“她覺得孤的性子與姨母相像,不太像她那樣愚蠢驕縱自私,所以認定了孤是姨母投生來報復她的,何其可笑。”陳文珝嘆息一聲,卻不見什麼懊悔哀恨,帶著淡淡笑意說道,“其實孤的性子像的終究是她——姨母再如何與她不和,卻無論如何不會置自己的親生妹妹於死地。”
說這句話時,陳文珝那對蓮姬濃濃的恨意彷彿都可以自那語氣之中流瀉出來。
陳文珝望向阿仇,問道:“覺得孤心狠嗎?”
阿仇搖了搖頭。
他接受的是蘇聽風的理念傳輸。蘇聽風雖然沒有把他當做法則使來教育,因果律的概念卻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子裡。
對於蓮姬來說,這其實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因果報應。
阿仇思索片刻,對陳文旭回答道:“一啄一飲皆有因果。掙脫禮教之說,父慈才得子孝。蓮姬既能毒殺陛下,卻是不慈;謀害長姐,則是不悌……陛下無須傷懷。”
陳文珝卻是沉默了下去。
半晌,他才開口說道:“我幼年時候,曾一度以為丹姬才是我的母親。”
阿仇一愣。
“那時我的訊息不全,只靠著隻言片語胡思亂想。後來調查了許久,才知道丹姬很早就過世了,比我出生還早好些年。”
“縱是如此,我那時卻忍不住去想,若丹姬才是我的母親……那有多好。哪怕她早逝,哪怕我連一眼都不曾見過她……也好過知曉我其實真的是從蓮姬肚子裡生出來的。”
“孤是不是太過心狠?”
陳文珝再一次如是問道,然後伸出手,似乎想要捻起阿仇的一簇頭髮。
阿仇卻猛然後退一步,避過了他伸出的那隻手,然後開口說道:“……臣並無此感。”
至少,若說心狠,陳文珝的心狠也不是對於蓮姬而言。
他的表情十分認真而坦誠,陳文珝望了他半晌,卻開口問道:“既是如此,你為何要離孤這樣遠?”
阿仇頓了一下。
陳文珝卻又開口說道:“阿仇,孤以後如同兄弟一般待你,可好?”
阿仇驚愕之下,表情是說不出的震動與驚懼。
這句話……陳文珝曾經對他說過。
年輕的帝王眼中是一片的暖意,似曾相識,卻又完全不同。阿仇眼神朦朧,感情如同沉入了那一篇幽黑的深潭,讓人難以探明他內心的波動。
然後他半跪了下來,朗聲說道:“臣不敢!”
陳文珝頓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卻不料青年猛然整個身子往旁邊一傾,避過了他的攙扶。
別過一旁的臉,日光下顯出幽幽的月白色,只兩片唇抿得緊緊的,固執而堅定,彷彿表明了青年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陳文珝見他這個態度,眼神猛然陰鬱了下來,神色也顯得懨懨,說道:“卿何必如此?莫不是孤誠心待你,還是折辱了卿不成?”
這話裡可以說已經帶了幾分惱意。
阿仇頓時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剛硬,可此時想要亡羊補牢,卻也已經有些晚了,於是只放低了聲音,再一次說道:“……臣不敢。”
陳文珝怒道:“……不敢?孤看你……卻是敢得很!”
阿仇頓時聲音有些許乾澀,極為勉強地試圖扭轉局面,回答道:“臣有心效忠陛下,只盼此生能以所學報效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