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
這條山道的環境十分奇怪,因為不能透過視野直接觀察,蘇聽風只能判斷兩邊到處都是看上去沒有什麼區別的石筍,形成了天然的陣法,讓進入的人難以分辨方向和路線。
這薄情宮的選址實在是十分絕妙,也不知道景白夢是怎麼找到的這個地方。這一重一重的天然屏障,讓薄情宮顯得十分難以攻堅。
走了半晌子山道,終於到了薄情宮。
守道的薄情宮弟子與刑姑姑說了幾句話,詢問了一聲蘇聽風的身份,就放幾人進了宮門。刑姑姑扶著他一路走到了正殿前面,才替蘇聽風解開了遮目的布條。
張開眼睛之後,蘇聽風看到的是巨大宏偉的白色宮殿群,建築在靠近山頂的地方。從他的角度看來,遠遠近近都是雲霧繚繞的山谷,而白色的宮殿建築在其間,就彷彿雲層上的天界。
蘇聽風對於古代的建築技術不是十分了解,眨了眨眼,心想三年的時間能建起這樣宏偉的山頂宮殿嗎?
然後面前的門就開啟了。他隨著少女們的引導,走進了正殿的大廳。
隨著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近,蘇聽風也慢慢看清了坐在中央寬椅上的女子。那帶著些許狂妄的深紫色華美長袍和過於耀眼的金冠頭飾都顯得十分陌生,但只有那張臉,蘇聽風雖然不曾見過許多次,卻十分熟悉。
他開口道:“景白夢?”
而坐在上方的景白夢,也對於他的模樣露出了已經許久不曾出現的驚愕神情:“……蘇聽風!?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她的驚愕不難理解。
五年過去了,葉七娘嫁人了,常素臣出走了,許多事情都已然物是人非,而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蘇聽風,卻與五年前還是一般模樣。
彷彿時光已經在他身上永遠停止了流動,不靠近,也不遠離。
蘇聽風證實了對方的身份,也看見了景白夢眼中的驚愕,卻十分坦然,只是笑了一笑,說道:“好久不見。”
景白夢望了他半晌,神情複雜。許久,她揮了揮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
帶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連宮室的門都已經半掩了起來,景白夢才望著蘇聽風,開口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蘇聽風回答道:“不要問我來歷,我不會說的。”
景白夢於是轉而問道:“你是不是……不老不死?”
蘇聽風回答道:“並沒有那麼誇張,只是成長得比你們都要緩慢而已。”
景白夢笑了起來,說道:“怪不得……”但卻沒有把餘下的話說完,而是轉口問道,“你怎麼會……找到我這裡來?”
蘇聽風實話實說:“我去了京城一趟,撞見了沈泊遠,聽說了薄情宮的事情,所以想來見你一面。我感覺……你似乎過得不好。”
景白夢笑著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這個說法,說道:“不,我過得很好。”
蘇聽風問道:“你有沒有後悔?”
景白夢挑了挑眉,反問道:“後悔什麼?”
“後悔當初許願要變成天下第一美人。”蘇聽風回答道,“也許沒有這樣一張臉,你會擁有完全不一樣的經歷。”
景白夢笑了,語氣堅定地說道:“我不後悔。”
蘇聽風眼神驚訝,愕然地看著她。
景白夢一字一句地說道:“也許會有不同,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就不會比現在更不幸。既然如此,我更慶幸現在能有一張漂亮的臉。對於女人來說,這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可以讓我做到許多以往做不到的事情。”
蘇聽風聽了,沉默了半晌,才問道:“那你為什麼會建立薄情宮?不是因為心中有怨嗎?”
景白夢沒想到他會這樣開門見山地發問,半晌,才回答道:“不,我並沒有怨恨什麼。建薄情宮,只是因為這幾年來幾度沉浮,心裡頗有些感悟。這世間男兒終歸多薄情,可憐女子實在太多,所以才勸宮中女子,薄情一些,少兩分真心,才能活得稍微暢快一些。”
蘇聽風稍微猶豫了一下,問道:“常素臣辜負了你嗎?”
景白夢聽到他問起常素臣,一瞬間失了神,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跟表哥沒有關係。”
然後她看見了蘇聽風的眼神:安靜,深沉,看不出感情。
但是景白夢想起那一年他手中匕首劃過的那些猙獰的爛肉,卻突然覺得有幾分酸澀與安心。
她說:“像是表哥或者聽風你,都是世間難得的好人。只是也許我這一輩子,和好人終究是沒什麼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