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叫了半天,沒見到有任何動靜,就開始不死心地往樹林之中鑽去。他身邊的小夥伴們叫不住他,最後也只好跟著他一起往樹林裡走。
等人聲漸漸地遠了,蘇聽風才開口問道:“那是你弟弟?”
阿夏擦著眼淚,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很想見家人吧,為什麼到門口了卻不去看他們?”
卻聽阿夏雖然聲音還哽咽著,語氣卻堅定地說道:“我的人生已經與他們不一樣了,未來會走的道路也是永遠不會再有交集。見了還不如不見,徒給他們惹上麻煩。”
蘇聽風停頓了一下,猜想是外人知曉她是薄情宮中人會給父母惹來麻煩。半晌,他才開口問道:“你既然有家人,為什麼卻入了薄情宮?有什麼緣由嗎?”
阿夏抬起頭,眼中還帶著哭泣過後的碎碎水光,好一會兒,才語聲艱難地說道:“我是被薄情宮買走的。”
“買走?”
“那一年,我父親上山打獵,一不小心從山上摔了下來,折了腿。我們家窮,沒有錢可以請郎中,但是若沒了父親,孃親和兄弟姐妹幾個大約都活不下去。所以最後大家就商量著,把我賣了人牙子。那時候正好宮主與幾位姑姑經過燕門鎮,就把我和其他幾位姐妹都買了下來,帶到了薄情宮。”阿夏坐在枝頭,眼角含著淚珠,神情似是悲傷又像懷念地緩緩說道。
蘇聽風問道:“你家裡幾個兄弟姐妹?”
“大哥,大姐,我是老三,下面還有二弟,三妹和三弟。”阿夏看了蘇聽風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口主動為他解釋道,“大哥是長子,將來是家裡的頂樑柱,自然不用說。大姐年長,已經能幫家裡做不少事情,而下面的弟妹又都還太過年幼,人牙子不收,也賣不上價,我是最合適的。”
蘇聽風聽她聲音平靜,不由得有些好奇,開口問道:“你不恨嗎?”
無論如何在課堂上聽過多少次這個時代的風俗,蘇聽風覺得他永遠不會明白。作為一個獨立的,有智慧的個體,被人當做貨物一樣來售賣,生命和自尊都掌控在他人手裡,當事人是怎麼忍受下去的。
在內心深處,他其實也和唐星羅……或者所有生活在那個星空時代的人一樣,把尊嚴和自由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即使沒有唐星羅那樣偏激,蘇聽風在內心深處,其實也同樣覺得。
如果有一天他遇見這樣的事情,便是用盡全力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會容忍像是這樣的侮辱。
聽到蘇聽風的提問,阿夏頓時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也許那時是恨的吧。特別是娘最後甩開我的手,把我推給牙婆的時候。我覺得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幕景象。被人像是豬羊一樣關在小小的房子裡面,只有被客人挑選時才能走出來,看一眼外面的天空。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瘋了,我不止一次地想過:為什麼是我?即使爹孃跟我說過許多次他們的不得已,但是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事實是,所有人,只有我被遺棄了。”
“那你現在呢?你說‘那時是恨的吧’,現在已經不恨了嗎?”
阿夏應了一聲:“嗯,不恨了。是宮主救了我。”她的淚水半乾,阿夏自己伸出手指抹了一把,露出一個眼神非常堅定的笑容,“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明白這件事――我覺得也許那時候我被任何人買走我都有可能因為不幸而恨他們。所以我很慶幸,買走我的宮主,並不止是因為能夠溫飽……大概是她也讓我知道了,原來人不應該只為了溫飽而活著……原來……我們可以做的事情竟然那麼多。”
阿夏笑著說道:“我已經不可能再回來這裡了,雖然還會擔心他們過得好不好,但是我卻再也不可能像大姐一樣,每天操持家務,等到了年紀嫁一個莊稼漢子,過一輩子為了溫飽而忙碌,懵懂未知的日子。我們走吧。”
阿夏這樣說著,已然收拾好了看到弟弟時那失控的情緒和眼淚,攀著樹枝主動跳下了樹。蘇聽風也跟著她跳了下去。
結果下午回到居所,蘇聽風就發現刑姑姑買回來了一批人。
這批人多數是十到十六七的孩子或者少年少女,人數十分之多,幾乎讓蘇聽風懷疑刑姑姑把人牙子的家都給掏空了。而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面色發黃身形瘦弱。
蘇聽風驚訝地問道:“這些都要帶去薄情宮嗎?”
阿夏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道:“除了黃芸,其他人都會留在燕門鎮和附近幾個城鎮,一邊幫忙照顧店鋪一邊識字習武。這其中只有學得特別好並且心性也合適的人,才會在下一次宮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