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11月初在遼東已然算是初冬時節了,而就在這一片草木泛黃、寒風肅殺的景象下,崇年、石康二人做著一副朝鮮人打扮,正騎著馬穿行在足有人一般高的枯黃蒿草之中——遼東,實在是太荒涼了,千里無人煙真的不是一句空話。
“崇大人,看到河了,過了河應該就是鎮江堡、九連城一帶了,那兒已經被黃衣賊圈住,外人誰也不準靠近,黃衣賊的車隊、馬隊、兵隊,在那兒來來去去,不知道弄個什麼景兒哩。”石康用手指了指前方某處山巒起伏的所在,說道。
石康是鳳凰城的一名小小旗丁,父親那一輩曾經是大漢奸石廷柱的家丁,後來在南方混了個綠營遊擊乾乾,結果江西之戰被黃衣賊擊潰於星子縣城之下。僥倖逃回去的其父多方打點,散盡家財,這才免於刑罰,但這遊擊卻也是幹不下去了,只能回遼東了卻殘生。
石康從小跟隨父親廝混于軍中,常年打熬筋骨,身強體壯,等閒三五個大漢近不了身,在鳳凰城一帶的漢八旗子弟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因此這次瀋陽方面來人至各地揀選精銳,石康理所當然地被挑中了,然後分派到了崇年的探馬隊之中。
“準備渡河!牽著馬不方便,先寄在岸這邊,留兩個人,一人看守、一人放哨,其他人都給爺麻利點!”貴為牛錄額真的崇年是一名索倫人,剛從關內戰場前線調回,長得矮壯敦實、不苟言笑,此刻下起命令來,眾人也不敢拖沓,紛紛按令行事。
這會天氣已經比較冷了,太陽如同一個黯淡的火球般掛在空中,絲毫讓人感覺不到溫暖。五六個精悍的探子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哆哆嗦嗦地從一處河灘上涉水而過,然後一直走了好久,這才覺得身體稍稍有些溫暖了起來。
“崇大人,八成快到地方了。”石康看了看周圍景色,壓低聲音說道。
崇年沒有說話,腳下卻是加快了許多,幾人不知道又走了多長時間,直到太陽都有些偏西了,才在一處便於躲藏的地方停了下來。崇年隱身在一叢草甸子內,面色凝重地看著前面,同時也長吁了一口氣,說道:“終於摸到他們眼皮子底下了。”
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離東岸人的屯墾區域已不是太遠,只不過隔了一條小溪流、大片荒草甸子罷了。小溪流的那頭,出現了幾座小棚屋,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但崇年傾向於那是黃衣賊的居所之一。
“這是打漁人歇腳的窩棚?還是牧羊人臨時住的地方?”石康輕輕靠了過來,問道。
“都不像,我們悄悄爬到小山頂上仔細看看。現在天色已晚,要抓緊時間了,待會太陽一下山可就什麼也看不到了。”崇年默默地看著前方,說道。
於是二人一前一後,隱入了蒿草之中,躡手躡腳地爬上了一處小山包,這個時候,很多東西就看得很清楚了!崇年、石康二人發現,對面窩棚後面的一處小土包上,赫然修著一個有點隱蔽的土木混合工事,而工事內分明架設著四門火炮,炮衣已經退下,火炮炮口正對著小土包側面的一處平緩地面,也是唯一適合通行大規模部隊的地方,這就很明顯了!
再仔細觀察,發現小土包後面的山坳裡隱約露出一片軍用帳篷,看樣子都是黃衣賊風格的,小溪流的狹窄處架著一道浮橋,端著步槍的黃衣賊士兵正在那裡晃來晃去——這些天殺的黃衣賊,聽說又有新式火銃了,這次一定要尋一杆來瞧瞧,崇年惡狠狠地想道。
崇年的腰間藏了把荷蘭進口的燧發手槍,馬鞍袋裡還有一枝同樣從荷蘭進口的步槍,不過在聽聞鎮江堡之戰及隨後一些小規模戰鬥的過程後,只要人不傻,如今都知道黃衣賊——哦,不,現在該叫藍衣賊了——又裝備了新式火銃,打得又遠又準,槍槍追肉,簡直讓人亡魂皆冒,只能抱頭鼠竄。與這種堪稱殺人利器般的新式火銃相比,崇年手頭的兩把槍簡直就與燒火棍無異了。
“回去吧,既然已經知道這裡有個黃衣賊的據點,那麼就想辦法將他拔了!”崇年拽過石康,一邊拉著他往山下走,一邊小聲說道:“我估摸著,黃衣賊可能在九連城、鎮江、鳳凰城這一片立了幾十個這樣的據點。黃衣賊素來銃炮犀利,咱爺們不與他們在這上面爭雄,回去以後咱好好合計合計,怎麼才能給黃衣賊找麻煩。別的不說,今日襲殺其五人、明日十人,時間一長,我就不行黃衣賊還坐得住。而即便黃衣賊坐得住,他們從山東招來墾荒的那些賤骨頭們能坐得住嗎?還不是得大量逃亡,那樣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崇年的想法其實也是目前滿清的策略,即在關外八旗兵力有限的情況下,為了對付已經將觸角伸到遼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