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你給我說說,那法蘭西朝廷到底怎麼了你,非得孤身一人遠渡重洋逃到咱們這裡來啊?”1692年1月2日,正是夏天最熱的月份,李正一邊熟練地剝著駱馬皮,一邊問著在旁邊幫忙的法國移民夏爾·莫羅。
夏爾·莫羅是前些年逃到東岸的,在巴西近海的伐木場過了幾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後,他心下一橫參加了臨時組建的雜牌部隊佑國軍,深入到內陸叢林捕捉印第安人。一年半的服役期結束後,夏爾·莫羅幸運地辦理了轉正入籍手續,成了一名光榮的東岸國民。隨後,他選擇了發展前景較好的潘帕平原,在這裡落戶定居。
夏爾·莫羅的身份證明檔案上顯示他姓夏名爾,其實他原本想用自己的法國姓氏莫羅的音譯作為自己的名字的,不過辦理入籍手續的派出所警察白了他一眼,說了句“你也配姓莫”,然後便自作主張地將其名字登記為夏爾。
夏爾是一名胡格諾教徒,雖然法國的胡格諾教徒中手藝人、商人、技工、學者的比例很高,但夏爾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莊稼漢。在自家兄長被國王路易十四的龍騎兵抓走不知所終後,早已沒了父母的他便逃到了南尼德蘭,然後被東岸人設在當地的招募移民的機構收留,漂洋過海來到了新大陸。
其實夏爾本來可以選擇前往查科或溼潤潘帕地區的,但因為想多購買一些地(乾燥潘帕的地很顯然要便宜不少),他最終還是選擇前往了忠興鄉定居,並用自己退伍得到的遣散費(包括大量戰利品分成),一口氣購買了五十畝旱田,一躍成了遠近聞名的田產大戶。
不過因為出身的緣故,夏爾在本地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自卑,在面對那些土生土長的東岸青年時,他總是覺得低人一等,即便他已經上陣為東岸共和國廝殺一年半了,為國家做出的貢獻可能比那些人多得多。
李正是夏爾最談得來的本地人了,他們兩家捱得比較近,因此常有來往。這次李正在野外捕了一頭駱馬,便叫了夏爾過來,一切殺了嚐嚐鮮。其實,嚴格來說他們的這種行為並不怎麼合法,蓋因對於駱馬這種生物,東岸農業部只允許持有牌照的獵人捕殺,一般人是不允許的。但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禁止得住呢?民間沒有牌照而私下裡獵殺駱馬的人一堆一堆的,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也沒幾個人願意真正來管,反正遍地都是這玩意兒,不是麼?
“過不下去了。”夏爾坐在地上,一邊拿刀切著土豆、洋蔥等蔬菜,一邊用還算流利的漢語回道:“龍騎兵四處抓人,教堂都被毀掉了,很多牧師被監禁,日子沒法過了。”
“嗯哪,你們那國王可是個狠人啊。這說動手就動手,一點都不猶豫。你逃了也好,如果沒逃,怕不是也得被抓起來。”李正拿著雪亮的剔骨尖刀,在駱馬皮與肉之間的粘膜處輕輕颳著。駱馬毛不怎麼值錢,但皮的價格卻還可以,雖然不是什麼稀罕貨,但拿到集市上賣掉然後換點趁手的農具卻是可以的,因此李正此刻非常小心。
“我幫你扶著點吧。”夏爾站起身來,看著脖子被一根鐵鉤勾住掛在架子上的駱馬,說道:“吃飯的事情不急,反正今天也沒太多事要忙。”
“不用,不用幫!”李正擺了擺手,說道:“你就給我講講法蘭西國的事情就行,我挺感興趣的。”
“其實沒什麼好講的,稅太重了,收入太少了,又趕上連年災荒,很多人吃不飽飯。”夏爾儘量用最精簡的語言解釋道:“為支付稅金和貸款,很多農民被迫出售了祖輩傳下來的土地。貴族們在這件事上玩弄了不公平的手段,他們將稅額基本都轉嫁到了普通的農民身上,而自己不負擔一分錢。沉重的稅收基本榨乾了農民們的最後一份血汗,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出售祖輩傳下來的田產來彌補虧空,支付國王的稅金。”
“這他孃的能忍?”李正一聽直搖頭,嘆氣道:“你說那個路易國王在弄什麼呢?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打生打死的,就為了多佔些田宅,多搶點錢?”
“我也不知道。”夏爾有些茫然地說道:“我只知道即便是天主教農民家庭,日子也難過得很。國王要打仗,不斷加稅,壓得人幾乎要斷氣。有些人沒自己的土地,租種的貴族或教會的,一年要交30利佛爾的租金,同時還要承擔20利佛爾的稅。而土地又能有多少產出呢?能耕地的馬被國王徵走了,地裡也沒有多少肥料,種不出多少糧食,而葡萄酒的價格多年來也不怎麼景氣,日子實在是太艱難了。很多人沒辦法,要麼去當兵,要麼當水手,要麼就去海外殖民地發展,總之留在法蘭西的日子都不好過。”
“真是作孽喲。”李正同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