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我多麼希望她能多一些柔軟的話,哪怕一兩句質問、咒罵也行。可她……就那麼轉身走了,好像我只是她生命中無所謂的過客。丟棄,不會對他有何損失……”
韓達淡淡說,臉上掛著淡淡的傷心,隨後,連水滴般淺淺傷心也不見了,臉上的表情越看越像是完美無缺的面具。
連抱怨都是不著痕跡。
這樣的韓達,讓人陌生,陌生得憋在心理痛罵的話,一句也罵不出來。
嚴謙的感覺很奇怪。
他能感受到韓達內心的痛楚,可……被什麼阻隔了,強烈愛憎都被深深藏在心底,關在面具後面。
到底發生了什麼?
韓達沒有給他問詢的機會,語氣淡然的說,“你在這裡再住兩天吧,等外面熱鬧淡了,再離開。”
說完,轉身離開了。
嚴謙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心口憋得慌。幽深的目光反襯著燈火,晦暗不定。
正在這時,他的懷中,玉蟬兒微微發著熱。
一個女聲低沉的叫喚了聲,
“哥?”
……
蔚藍的大海一如色澤光亮的上好綢緞,映著同樣純淨的藍天和白雲,泛著波紋漣漪連到天邊。
唐煜在海面飛行已經五天了。
平安降落在飛瀑後,又沿著蛛絲馬跡尋尋覓覓,經過一條暗河直通仙葭大陸外的東海。所有痕跡至此,全部斷絕。
唐煜能感覺小貞斬斷線索時的洋洋得意,這下子,可以保證再也無人來追殺了。但也……阻斷了能提供救助的人。
說不出心中什麼感覺。
應該是高興吧,因為小貞如此做,就是有足夠的信心,也變著證明靜兒……暫且無事。被問仙宮重重設計,逼入必死之地,還生生殺出一天生路。
不愧是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呢。
唐煜心中的驕傲一時蓋過擔憂。
隨即面對茫茫大海,頭髮都快愁白了。是繼續找呢,還是原路返回?
心中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放棄吧,放棄吧,你正在做的事情,是無意義的——就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可腿腳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想到也許下一刻就能見到靜兒,就無法說服自己移動。
五天,飛翔在茫茫大海中,忍受飢餓乾渴的煎熬還不算什麼,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孤獨的尋找一種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尋著正確的道路,也不知所做的一切,是否能有個好結果,這種茫然才是致命的。
全靠磐石般意志力堅持。
背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佝僂了,凌亂的衣衫黏貼在身上,被夾雜著鹹溼的海風一吹,難受極了。臉色透著病態的蒼白,嘴唇被日光照得翻起了皮子,眉毛上都是汗水蒸乾後的結晶。
七天後,他的全身都麻木了,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不知冷熱,不知疼痛。
身體所能承受的壓力,終究不如腦中的信念,噗通一聲,****大海。
半昏迷、半清醒的隨著海浪衝向遠方。
……
昏迷了不知多久,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夜幕低垂,寬大的佈滿整個夜空,零星有璀璨的星辰閃閃,彷彿觸手可及。
唐煜躺在冰涼的石子灘上,怔怔望著無限美好的夜空,極度疲憊、空虛的身體,讓思維卻自由的發散開來,海闊天空。
回想自己著了魔似地拼命去找靜兒,不顧一切;
回想這半生所做的事情,有得有失;
回想幼時當著臨終母親立下的誓言,言猶在耳。
心中漸漸升起一點明悟。
原來,這就是……
也許是困入絕境,真切、深刻的反思反省,讓心境忽然如掙脫了枷鎖,驀然出現了一條坦蕩的大路。以前想不通的事情,豁然貫通。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絕對不會跟以前一樣傻。
是傻啊,明明喜歡,卻派人去刺殺。明明愛到無法自拔,卻裝著不在意——那些,都不是他的本心
虧他自以為聰明,卻一直做著有違本心的事情。
做局外人,看靜兒跟別的男子親親我我,強忍著嫉妒之心去祝福,難道很高尚嗎?
一點名為悔恨的東西,在心中滋生。
他不是悔來找尋靜兒,而是後悔,既然放不下,為何不早些來
那樣,或許能趕在小貞帶走靜兒之前,提前找到靜兒
猶豫再三……結果就是永遠的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