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他不假思索地道。 窮奇嘆了口氣,慎之又慎地回應脆弱的凡人。 少時,他終究傷著凡人了。 凡人口中殘留著他的血液的味道,凡人一出血,兩者血液的味道混在了一處。 他並非嗜血的兇獸,不愛血液的味道。 現如今,這味道竟鬼使神差地教他想到了結髮。 據聞,結髮是夫婦成親時,各取一根頭髮,合在一處,作一結。 而他與寧嘉徵的少許血液,如今合在了一處,不分彼此。 體型差距過大,委實不適合接吻,他正要化作人形,被寧嘉徵阻止了:“無妨。” 寧嘉徵想與嬴西洲接吻,無論嬴西洲是獸形抑或人形。 不多時,寧嘉徵已是氣喘吁吁。 與嬴西洲相較,就算他回到了鼎盛時期,就算他結出了內丹,他的氣息亦遠遠不足。 不過…… 一吻罷,他輕咬著嬴西洲毛茸茸的耳尖道:“我眼下這副身體定能教床笫之事更盡興。” 窮奇抖了抖毛耳朵:“嘉徵,別撩撥吾。” 此言入耳,寧嘉徵得意地笑道:“是西洲撩撥我在先。” 窮奇正色道:“我們走吧,兇手大抵已離開天靈殿了。” 寧嘉徵望向滿面痛苦,蜷縮著身體的穆音:“穆殿主會如何?” 窮奇回道:“穆殿主不打緊,至於她所中的‘斷情’無解,能活多久便看她的造化了。” 寧嘉徵面露哀傷之色:“穆殿主,晚輩真心實意地希望你能活很久很久。” 窮奇寬慰道:“人各有命。” 寧嘉徵伏於窮奇背上,唇瓣輕顫。 窮奇展翅,直上雲霄。 片晌,穆音不遠處一不起眼的窗紙動了一動。 轉瞬間,這窗紙變作了一風姿綽約的少婦。 少婦身段婀娜,卻是濃妝豔抹,猶如要登臺唱戲似的。 她矯揉造作地俯視著諸人,以錦帕半遮著面,道:“哎呀,窮奇同那寧嘉徵走了,尋歡作樂去了,無人救得了你們,奴家該當如何處置你們才好?” 諸人皆中了她的毒,神志尚未清明,自然回答不了她。 她親暱地用足尖點過每一人的額頭,末了,一腳踹翻了穆音,志得意滿地道:“穆殿主為萬人所敬仰,可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至這副田地?” 穆音面無表情,雙目混沌。 少婦抬足踩在了穆音心口上頭:“穆殿主當年僥倖從尊上手中逃過一劫,今日休想從奴家手中逃出生天。待得奴家將這天下所謂的名門正派的翹楚全數掃除,尊上定會誇讚奴家。周老、仇池,還有些不值一提之輩業已下了黃泉,穆殿主馬上便能與他們相會了。至於奚清川,不知何時染了當眾自瀆的毛病,噁心得很。 “窮奇不但變作了奚清川,混淆視聽,甚至還勾搭了奚清川過門不久的娘子,方才那對姦夫淫夫差點便要演活春宮了。想來奚清川應當已折於窮奇之手,否則豈會坐視寧嘉徵紅杏出牆?既是如此,奴家便毋庸費心對付奚清川了。 “穆殿主,我們當年頗有些淵源,你曾高高在上地勸奴家勿要沉迷於情愛當中,可是奴家如何能不沉迷?你自己斷情絕愛,無人愛,亦不被人所愛,奴家與你截然不同,奴家註定是要與天下第一的俊才兩情相悅的。奴家……” 她面露崇拜之色,一如最為忠誠的信徒:“奴家定能教尊上對奴家死心塌地。” “愚不可……及……”穆音的身體尚且動彈不得,腦子掙扎著清醒了過來。 少婦杏眼圓睜:“啊,穆殿主不愧是穆殿主,竟是恢復神智了,較你那些無用的徒子徒孫好上不少。” 穆音緩了口氣,罵道:“你沒男人便活不成麼?不是愛上朝三暮四,滅你滿門的薄倖郎,為他要死要活,最後因愛生恨,便是愛上殺人如麻的蘭猗。” 少婦天經地義地道:“有何不可?這世間既有陰陽,既有男女,男女便合該在一處。” 穆音蓄力,推開少婦的右足,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仿若之前被什麼至為骯髒之物碰觸過一般。 少婦橫眉豎目地道:“穆殿主一如既往的清高。” “清高總比你犯賤強。”穆音反唇相譏,“你不是說男女便該在一處麼?你亡夫不就是喜歡的女子多了些麼?他並未拋棄你,你何故研製‘斷情’,致使他爆體而亡?你連他利用你滅你滿門,都能原諒,還有何不能原諒的?原諒你亡夫的花心多情不是輕而易舉之事麼?何苦要他的性命,害得自己成了未亡人?” 少婦氣不打一處來:“奴家如此出眾,當然不會與別的賤人共享夫君。” 穆音怒斥道:“你爹孃生了你實在是三生不幸,你的弟弟妹妹有你這個姐姐亦是三生不幸,柔娘,你當真是冥頑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