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飯館的裝修無甚特色,但食客眾多,不預訂甭想吃著,一走進去,迎面撲來的辣子味兒讓成茵當場打了個噴嚏。
“你確定你能吃辣?”楊帆頗有些懷疑地盯著她。
“能!”成茵拿紙巾擦了擦鼻子,若無其事地答。
點菜的事由楊帆負責,點的都是這裡的招牌菜,辣子雞、剁椒魚頭、酸菜魚……
每次徵詢成茵的意見,她都是一副口水馬上就要下來的樣子,不停地點頭。
及至一道道菜呈上來,她的淡定立刻露了餡,吃兩口菜就拿手掌拼命給嘴巴扇風,喘氣疾如一條小哈巴狗。
楊帆無奈,給她要來一杯涼茶,成茵眼淚汪汪地把舌頭浸泡在冷水中,半天不肯出來。
“不能吃辣你還跑這兒來?”楊帆不知道是該罵她好還是笑話她好。
“川菜——好吃——嘛!”成茵含著眼淚,大著舌頭回答。
這樣活受罪,顯然不可能吃飽,楊帆只得又把服務員招來。
在一家純正的川菜館裡點不放辣椒的菜品,聽著很像是來踢館子的,經過再三交涉,餐廳方面答應做一道肉鬆燉蛋,外加一盤不加辣椒的清炒小青菜。
接下來,成茵只能懷著無限的羨慕妒嫉恨看楊帆慢悠悠把美味菜餚塞進自己口中。
“高登開始讓你獨立做專案了?”楊帆扯了個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成茵總算把目光從菜盤子上調轉到楊帆臉上,“你和高登是不是挺熟的?”
楊帆也不瞞她,“我們在芝加哥時做過一年同事。他做事挺有見地的,可惜美國人有時候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做得一直不算愉快,後來聽到AST中國大量招募的訊息,就帶著太太小孩回國了。”
原來如此。成茵暗忖,怪道高登對他事事放心,果然是有淵源的。
新點的兩道菜遲遲不來,成茵腹中空虛,而口中灼燒的感覺似乎也已平復,她心癢難熬,忍不住想夾一塊鮮嫩的魚肉來嚐嚐。
筷子剛伸出去,就被半空中殺過來的另一雙筷子輕輕敲了下手背。
“好了傷疤忘了疼?”楊帆眼含薄責望著她。
成茵只得訕訕地縮回手。
楊帆瞧她那一臉孩子氣的饞相,忍不住笑起來,“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你時的情景。”
成茵心頭一跳,很快也自如地笑,“大哥大嫂結婚那次吧?”
“對,你和小偉都躲在樹上。”
“不是躲啦!我們是去找鳥窩的。後來你在樹下叫小偉,他立刻就下去了,我當時就想,哇!什麼人這麼有本事,能把個小屁孩管得服服帖帖的?”
“你當時也是個小屁孩!”楊帆嗤笑。
成茵想起那時就眉飛色舞,因為每個細節都像燒錄在腦子裡一樣清楚,“然後我就扒開樹枝往下這麼一瞧——”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楊帆很順溜地把下半茬話給截了過去,“你猜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什麼?”成茵警惕地盯住他,預感不會是什麼好話。
“樹上怎麼會藏了一隻小泥猴?”楊帆言畢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
“喂!”成茵拿筷子狠狠敲了下骨碟,氣憤地大嚷,“太過份啦!枉三哥還老誇你忠厚老實,原來你嘴也這麼損!”
楊帆這一笑彷彿無法自控似的,再難收得住,嘴上不停地說著“sorry”,但想想還是要笑。
“真的很像啊!你可以自我想像一下。”
成茵先還氣鼓鼓地瞪著他,後來也撐不住笑起來,她當然知道自己長著一雙怎樣活絡又好奇的眼眸,說實在的——還真蠻像的,雖然她死也不會承認。
楊帆笑夠了,才及時往回找補,“其實我真不是損你,這說明你的眼睛很有神采,你說是不是?”
兩人的雙眸忽然凝在了一處,楊帆的本意是想在她的眼睛裡找出更多具有說服力的細節,不知怎麼的,彼此的眼神裡就多出來幾分微妙的尷尬,他不得不生硬地把目光從她臉上挪開。
成茵心頭也泛起一陣熱燙,原來她還是無法與他對視,有種冷不丁觸電的感覺,九年的影響實在太深,一時半會兒很難消彌乾淨。
她的菜終於上齊,蛋燉得挺嫩,不過隱約還有點辣意,如果不讓川菜廚子放辣,毋寧死。
剛才的回憶猶如在成茵的心田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飄渺柔軟,還帶著一點溼溼的微涼。
喝著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