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釘,不夠用了!”羅貴說,“我們已經送過6次繩子和鐵釘了,照這麼算,應該爬了一半了!”
李天郎皺緊了眉頭:“才一半!老六還沒吃一點東西,沒喝一口水!如果太陽下山還沒爬到頂,天色已晚,那更沒辦法了!”他揮手止住正在往細繩上捆綁鐵釘的羅貴,“先別急,送水和餅上去!叫你爹休息一會!”
羅老六的汗水剛剛從毛孔裡鑽出來便被貪婪的山風捲了個乾淨,儘管已去除了身上所有多餘的物件,他仍舊覺得身體沉重無比。嘿,到底是老了還是因為這山太高,崖太陡?校尉他們送來的水和食物早就化著血汗消耗在一顆顆登山鐵釘上了,確實是血汗,羅老六既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包紮他身上尖銳山石劃出的道道血口,和著沙石的淤血鼓脹地塞著傷口。孃的,還真沒爬過這麼高,這麼陡峭的山崖,往下看,由於岩石凸凹,已經看不見底,望上看,只看見從石縫間透過的陽光,還有多高?恩,開頭還記著繩結和打下的鐵釘數,後來自己都數不過來了……。。
太陽西墜,唐軍的火箭重新籠罩在連雲堡城頭,但城垣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供火箭摧毀的了,除了大山子上的床弩,連雲堡城牆上所有的重型武器都被燒成了焦碳,防守的吐蕃士兵除了幾個瞭望員外,都緊緊靠在垛口上,用盾牌護住全身,只待唐軍步兵前來登城。
“大唐!大唐!”唐軍陣地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號炮,成千上萬的唐軍齊聲呼喊,猶如晴天霹靂,震得連雲堡城牆都在打顫……
一股碎石在隱隱傳來的唐軍吶喊聲中從通天崖上突然滾落下來,羅貴悶喝一聲“不好!”,箭一般衝出隱蔽處,向碎石處跑去,李天郎隨之也疾奔而去!
一個人形,一個人形,如折翅的大鳥般墜破崖頂的餘暉,重重地砸在地面!
羅老六!羅老六!
李天郎駭然止步,眼前一片塵土飛揚……
白色的腦漿,紅色的鮮血在塵土中噴灑,細小的血沫久久地在半空飛舞……
羅貴僵直伸出的手臂盡力想接住些什麼,可又什麼也沒有接住,就那樣呆滯地張著手臂……。。
深陷地上的是羅老六扭曲的軀體,手腕上的抓鉤已從彎曲處完全折斷,渾身的骨骼寸寸粉碎,半邊腦袋和一條腿已經不知去向,破碎的頭蓋骨和雪白的腦漿四散飛落。
羅貴撲通一聲癱坐在父親慘不忍睹的屍體面前,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清醒過來的李天郎解下自己的披風,蓋住了羅天貴的屍體,蓋住了他的臉,羅老六直到死都緊咬著牙關,沒有發出一聲慘叫,他離崖頂一定不遠了,怕驚動山上的吐蕃人,所以…。。李天郎轉身幾乎掉下淚來!就這樣折損一個弟兄!就為這座該死的懸崖!哆哆嗦嗦的羅貴茫然地握住披風下露出的手,羅老六的手,曾經征服過家鄉所有懸崖的手……
趙陵帶著幾個精壯弟兄匆匆趕來,看到如此情形也是目瞪口呆。
“趙陵,收殮老六,回營!”李天郎下了決心,“回去我去向高大帥領死!”
趙陵木然地指指李天郎身後,李天郎一回頭,看到羅貴一邊哽咽,一邊飛快地穿上父親餘溫未了的行頭。“停下!”李天郎一把揪住羅貴衣領,“你還要去送死嗎!”
羅貴倔強地一掙,沒有掙脫,“老子沒做完的,兒子去做!這是我們羅家世代的規矩!”
李天郎揚手啪啪兩記耳光,打得羅貴嘴角流血“你想讓你們羅家絕後?想讓我這個校尉做個不仁不義的狗賊?你那麼想找死?好!”話音未落,橫刀已經架在羅貴脖子上。
“大人,”羅貴眼皮都沒眨一下,毫不畏懼地盯著李天郎說,“馬旅帥說過,當兵吃糧就圖個痛快,就是死,也要死個痛快!爬不上這通天崖,拿不下大山子,大家也是死,我爹已經爬了一大半,我不去試試,既丟我‘鑽天猴’羅家的臉,也讓眾兄弟和大人您死得不甘,我去,就是死,也是算我羅家盡力,死得痛快,要是爬上去……”橫刀顫抖了,軟了下去。
“大唐!大唐!”聲震群山。
當明月透過烏雲撒下清醇的光輝時,精疲力竭的羅貴扒住最後一塊突出的岩石,牙關一鬆,嘴裡的小風燈沿著山崖滾下,飛速墜落的火光告訴崖下的人:到頂了!
羅貴翻身登上崖頂,匍匐在地,雙手緊摳住崖頂的地面,將臉深深地埋在泥土裡,咬住一嘴沙石,無聲地痛哭、狂笑,爹!我做到了,我登天了!登天了!當他平靜下來,仔細觀察四周,前方就是吐蕃人燈火通明的營寨,對懸崖的自信使他們既沒有派駐哨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