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噴在地上,剩下的一仰頭盡數喝下,隨後捧起一把山腳的泥土,從頭到腳細細撒下,閉目靜坐。周圍安靜之極,除了西涼團漢子們屏息的輕微喘息,就是隨風傳來的戰場廝殺聲,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攪和山神溝通的羅老六……良久,羅老六猛地睜開雙眼,精光迸射,臉色如喝醉酒一般片片泛紅,他騰地挺身躍起,渾身骨節嚓嚓一陣暴響,嘴裡大喝一聲:“拿傢伙來!”說罷利落地脫掉鎧甲和戰袍,直到只剩下一條底褲。
羅貴急忙將一個包袱放在地下開啟,裡面是熟牛皮製的護腕,護膝,一把可以固定在手腕的抓鉤,可以栓在腰間的鐵槌,一副可以掛在胸前的牛皮兜。這就是羅老六登崖的全套行頭。
眾人默默地看著羅老六將行頭一一貼身捆好,又將頂端繫有白色小布條的鐵釘裝進胸前的皮兜,緊綁腿,活動關節,在腰間繫上一卷又長又結實的細繩……
“大人!我去了!”
李天郎握住羅老六佈滿老繭的大手,用力搖了搖,“下來我要用酒灌死你!”
羅老六憨憨一笑,轉身開始了他的兇險旅程。
李天郎、趙陵和羅貴目不轉睛地看著羅老六猶如一隻繃緊肌肉的壁虎,手腳並用,緊貼著陡峭的懸崖,一步步往上攀去,只到他消失在突出的巨石後面……
清脆的敲擊聲很快從懸崖的某處地方傳了過來,李天郎長吐一口氣,趙陵和羅貴也是滿頭大汗。“叮叮叮”,每隔一陣就傳來一陣敲擊聲,那是羅老六在石壁上釘入鐵釘,漸漸地,敲擊聲越來越小,最後終於聽不見了。抬頭細細搜尋,除了崖頂投射下來的灼目陽光,什麼也看不到了。沒有人能夠幫得上他的忙,現在除了等待,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張達恭揹著手,緩步巡視著西涼團的駐地,在駐地外圍,是一環鐵甲包圍圈。高大帥看來是要逼著這些人去拼命了,同時他們也是人質,如果李天郎那裡失敗,西涼團肯定將不復存在,他張達恭會毫不留情地執行高仙芝的命令……這個李天郎何苦去出這個頭?高仙芝大帥是你惹得起的人麼?想到他們兩人的精神較量,張達恭感到非常奇怪,堂堂武威軍統帥為何偏要跟一個小小校尉過不去?
“嚓嚓嚓!”西涼團駐地一片磨刀聲。
在大營裡的西涼人一點也不驚慌,駐地裡秩序井然,傷員們神態安詳地靠在一起曬太陽,互相取笑對方的傷勢。其餘計程車卒磨刀的磨刀,擦槍的擦槍,再不就是在修補新繳獲的甲冑,或者餵馬整鞍,顯得十分平靜,對在駐地外虎視眈眈的玄甲軍視而不見。李天郎治軍有方啊,能訓練出如此沉穩的一支隊伍,怪不得能以少勝多,照這看來,磐石校尉倒果真是個統兵的奇才,死了也太可惜了點!
“砰”“好啊!”“好啊!”一枝長槍穿透了一頂放在繫馬樁頂端的破舊皮盔,引來一片喝彩聲,連監視的玄甲軍中也有不少人叫起好來。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頗有些自得地衝周圍拱拱手,“馬隊正好利落的身手!”有人讚道,“快趕上咱旅帥了!”“嘿!玩這長槍是咱老祖宗傳下來的絕活,想當年,咱馬超馬爺爺就是靠這打得曹操丟盔卸甲,差點要了那老漢賊的性命,”那個姓馬的隊正意氣風發地耍了個槍花,“馬旅帥的槍法也是來自咱馬家嫡傳,那飛槍奪命的功夫,在咱馬家可是當之無愧的頭一把!”
“但是也擋不了李校尉的一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馬大元瞪了隊正一眼,“耍啥寶呢,你?馬騰蛟你個狗屁槍法……”猛然看見一邊背手巡視的張達恭,馬大元止住話頭微微拱手行禮。“張大人見笑了!都是這些混小子發顛,耍些三腳貓的把勢,讓大人見笑了!”
“李校尉的刀真有那麼厲害嗎?”張達恭問道,“厲害到什麼地步?”
“這個……”馬大元略為遲疑,“真不好說,總之,快!準!狠!快如閃電,準如鷹眼,狠如寒風……說不出的華麗,令人眩目,令人痴迷,有時候都有一種想死在那刀光下的衝動……”似乎又見到了那刀光,馬大元的瞳孔縮成了一點……
一直趴在地下的兩隻巨獒突然抖抖身上的長毛,嘴裡嗚嗚有聲,眼睛急切地望著通天崖的方向。
“你們對自己的校尉這麼有信心?認為他一定能夠爬上去按時拿下大山子?”張達恭手搭涼棚,也向懸崖那邊眺望。
“不知道,大人,”馬大元定定神,回答道,“但我們都會一起等待!等到死!”
正午,陽光刺眼,大地蒸騰。
進攻的唐軍又留下了一地的屍體,無可奈何地退了下去,大營裡翻卷的撤退旗號也變得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