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馮承欽只覺膝蓋跪得又冷又疼,但是江彬沒有發話,他又不敢起來,只能繼續跪著。
半個時辰快過去了,馮承欽終於熬不住了,道:“江公。。。。。。還請江公念在我雖然業儒不成改習賈,但畢竟是舉人出身,容我站起來回話吧。”
江彬點頭,道:“不錯,朝廷是規定舉人見官可以不跪的。”
馮承欽聽言,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殊不料,還沒等他站穩,下一刻就衝上來兩個侍從,一左一右,一人一腳‘啪’的狠狠踹在他的膝彎處。他哪裡熬受得住,還未站穩復又跌跪下去。
這一次,膝蓋重重撞在地上,痛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江彬視若無睹,連譏帶諷道:“馮舉人,怎麼又跪下去了?難道要我親自攙扶,才肯起來嗎?”
馮承欽知道他是故意的,抹了把眼淚,唉唉道:“江公的美意馮某人心領了,跪著挺好,挺好。”
江彬道:“那便是你自己要跪了,怨不得我。”
馮承欽忍著痛,不住點頭道:“正是正是,能給江公下跪,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份。”
江彬瞧看他幾眼,道:“你是個明白人,我要問什麼,想必你已經心知肚明瞭。”
馮承欽慌忙點頭。
江彬微笑道:“那就說說看吧。”
他那含著笑的左半邊臉,更顯詭異、兇戾。
馮承欽早有覺悟,知道是讓他交待受了錢寧指使,才倒賣軍器給瓦刺的。可是,他並沒有依此回答,而是連叩了數個響頭,直到額間紅腫起來,才淚涕滿面,聲嘶力竭地呼喊道:“江公,我不想死,我想活!請江公給我指一條活路吧!”而後趴俯在地上,直哭的渾身顫抖。
江彬皺了皺眉,道:“好歹也是舉人出身,弄得這麼難看作甚?”
說完叫侍從把他拉將起來,也不讓再跪了。
馮承欽幾乎是哭訴著道:“江公,我和錢大人只有些生意往來,您千萬別把我當作他的門下啊。”
江彬不置一詞。
馮承欽急道:“千真萬確!我倒是想巴結上他,畢竟誰都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但他嫌我給的好處不夠多,從不拿正眼瞧我。唉,我也就是條野狗,用得著的時候,才會被他喚上門。”
看過他一番表演,江彬不為所動地掏了掏耳朵,陰陽怪氣道:“既然這樣,你還替他遮掩什麼?他是怎麼指使你倒賣軍器的,你儘管說來,我替你作主。”
馮承欽唉嘆一聲,道:“非是我不願說,而是我說了,也不能把他拉下水啊。”
江彬惱怒不已,道:“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油滑到幾時?再不交待,小心皮肉吃苦。”
馮承欽腦中靈光一閃,忽然發問道:“敢問江公,近日弓弩院可有官員離奇死亡?”
江彬微愣了愣,道:“你什麼意思?”
馮承欽道:“那些販賣出關的軍器,錢寧從未經手,他只不過是牽線搭橋而已。”
江彬不解道:“那又怎樣?”
馮承欽反問道:“我這話的意思,江公難道還不明白?”
正在這時,羅先生急急從地窖口一路跑下來,向江彬行了個禮,似有話說。
江彬瞧他一眼,因為被打斷了審問,頗不高興,語氣冷淡道:“何事?”
羅先生瞧了眼馮承欽,又瞧了瞧四下眾多侍從,欲言又止,一副不方便說話的樣子。
江彬道了聲“麻煩”,先是命令那些侍從在地窖外候命,又站起身,轉到一處角落,避開了馮承欽。
羅先生當即跟上去,在江彬耳邊嘀咕了幾句。
江彬面色微變,道:“真的?”
羅先生點了點頭,道:“我已親自前去探聽過了,一點兒不假。”
江彬心事重重地返回馮承欽面前,沉聲道:“你剛才問弓弩院有沒有人離奇死亡?”
瞧他的樣子,馮承欽便明白了幾分,急切問道:“當真被我說中了?”
江彬點點頭,道:“弓弩院的管事彭冉在家自盡了。”
馮承欽恍惚了一陣,道:“若我料的不錯,這人就是錢大人穿針引線,替我找的那條路了。”
江彬只覺一陣牙癢,憤然道:“竟然讓錢寧先發制人了。”
瞬間,馮承欽又想到了什麼,驚出一身冷汗,駭然問道:“那個彭冉,死前有沒有留下遺書,說是我勾結他,二人一起通敵賣國,倒賣軍器給瓦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