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又似真實,彷彿是幽冥間鬼魂的呼喚,又彷彿是懷抱裡情人的聲音。
他心頭一跳,情不自禁地長身而起,輕輕推開窗子,庭園便像是被水洗過了的玄冰一樣,呈現在他眼前。
沒有人影,但呼喚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
“珏兒……珏兒……”
他驀覺一陣寒意湧上心頭,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戰。
“珏兒……珏兒……”
呼喚的聲音,飄蕩在山石、亭院、林木間、他定了定神,掠出窗外,輕輕掠開三丈,眼瞟處,吳鳴世的窗戶仍未關好,房中竟然沒有吳鳴世的影子,孤燈未熄,吳鳴世竟像是已出去好久了。
他無暇思索吳鳴世的去向,因為那呼喚不但響在他耳畔,還似乎響在他心底,他肩頭一聳,飛掠而出,三兩個起落,便已掠出了這深沉冷清的庭院,只是庭院外的夜色更加深沉冷清而已。
隨著呼喚的方向,他提起真氣,有如輕煙一般地飛掠著,奇怪的是,無論他飛掠得多麼迅快,無論他已掠過了多少路途,這呼喚竟仍然和他保持著同樣的距離,聽來仍是那麼遙遠而飄渺,如真如幻,似遠似近。
極目望去,前面彷彿是一片小小的湖泊,粼粼的湖水,在夜色中發出夢一般的銀白色的光澤。
他微一遲疑,呼喚卻又響起!
“珏兒……珏兒……”
這兩聲呼喚似較真實,他提氣縱身,前掠十丈,只見盪漾的湖水畔,有一幢陰陰的黑影,三兩點昏黃的燈光,映入粼粼的水波。
然後,那奇異的呼喚聲不可再聞,他等了半晌,心中暗忖:“難道就是這裡,難道這就是那奇異的呼喚聲叫我尋找的地方?”
他伏下腰,以絕頂的輕功,再向前移動十丈,只見那一幢屋影,竟是三艘廢棄了的樓船,並排靠在一起,此刻想是已被人用來做水上人家,他還看到一隻狸貓沿著船舷走人艙裡。
“是誰住在這裡?這裡有什麼秘密?”
他期待著再一次的呼喚,但呼喚終不再聞,於是他雙臂一伸,輕輕落在左面第一艘船舷上,有如落葉飄下,絲毫沒有引起半分聲響。
一陣風吹過,他彷彿乘風一般,掠到那有燈的船艙,樓船已舊,自多裂隙,他謹慎地湊目一望——又是一張熟悉的、美麗,而蒼白的面容呈現在他眼前!
他幾乎脫口喚出!
“孫錦平!”
此刻,在黯沉的燈光下,盤膝坐在一張木榻上,手裡輕輕撫弄著一隻灰白色的狸貓,長髮披肩,容顏憔悴,這蒼白而美麗的女子,不就是那一別經年,不知去向,但仍留在裴珏心裡的孫錦平麼?
她顯已遠比以前憔悴,她目中也失去了那一份動人的光彩,但在這一剎那間,在裴珏的眼中,她還是如以前一樣地親切。
“她沒有死!”一陣狂喜,使得裴珏已將喚出聲來,但映人他眼簾的第二張面龐,卻使得他幾乎連呼吸都一起屏住。
一隻蠟燭,燭火飄搖,飄搖的燭火旁,肅容端坐的赫然竟是那“龍形八掌”檀明,他面色隨著燭火的變幻而變幻著,他這不共戴天的仇人,直到此刻,神色間竟仍是如此從容而鎮定。
隔著一張殘舊的桌子,與檀明對面坐著的,竟是“孫老爹”一……“斷魂刀”孫斌,這久歷風塵的老人神色更加蒼白,右面的袖子虛虛垂下,顯見右臂已被人齊根斷去,本來挺直的腰身,此刻也變得彎曲而佝僂,不時發出一兩聲乾咳,更加重了他蒼老之意。
他看來就像他面前的蠟燭,雖仍在風中掙扎,卻終於將要熄滅了。
這兩個老人對面而坐,誰也沒有說話,“孫老爹”低垂著頭,正仔細端詳著手掌中的一件東西。
良久良久,他將掌中之物輕輕放在桌上,赫然竟是一隻“碧玉蟾蜍”。
裴珏心頭一陣狂跳,只聽“孫老爹”輕咳著,長嘆著道:“美人多是禍水,奇珍更多不祥,唉……為了這一隻‘碧玉蟾蜍’,弄得我浪落江湖半生,至今一身殘廢,連……唉,連錦平部……”
他一連輕咳幾聲,實在不忍再說下去,塌上的孫錦平垂下了頭,秋波中一片瑩然,終於忍不住流下了兩滴淚珠。
她得知不但自己的青春一去,已永無追尋之處,便是她的生命,此後也永將在愁苦間渡過!
“龍形八掌”面上神色亦是一陣黯然,嘆道:“造化弄人,每多如此,孫兄,你……你……”
他似乎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終是說不出來。
“孫老爹”強答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