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噗通噗通的又給葉千秋磕了兩個響頭。
葉千秋讓老黃起來,坐在蒲團上。
老黃這次沒推辭,直接正兒八經的在葉千秋對面坐了下來。
老黃這一次活過來,算是脫胎換骨。
老樹發新芽,往往會得到不一樣的好處。
老黃也一樣,葉千秋救他的時候,給老黃年邁的肉身帶去了別樣的生機。
歷經八劫的葉千秋,一身血氣是何等寶貴之物,即便是比不上真正的長生寶藥,但也差不了多少。
單單只是一滴精血,也足夠讓老黃這個瀕臨死境的凡人煥發第二春。
更何況,葉千秋還親自給老黃梳理了經脈,佐以各種各樣不下百種的珍貴藥材,給老黃做輔藥。
老黃這一趟離開北涼,來到青城山,算是邁出了第二春的第一步。
人生短短數十載,他已經死了一次,自然會倍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春。
“既然拜我為師,那便是神霄弟子。”
“你雖然在為師的四名弟子之中排名最後,但你根基最為渾厚,所以,為師便給你取個道號,方便你日後行走之用。”
葉千秋端坐蒲團之上,一臉祥和。
他行走諸天,收過許多弟子,但老黃絕對算是年齡最大的一個。
老黃咧嘴笑著,道:“但憑師父做主。”
葉千秋略作思索,便開口道:“你本無名小卒,劍匠出身,鑄劍三十年,隋斜谷教會你兩劍,後來你單槍匹馬行走江湖,收集天下名劍入劍匣,天下名劍有十,獨佔其六。”
“你敗在王仙芝手下兩次,輸劍又輸人。”
“來青城山,入神霄派,求的是一個劍心通明。”
“既然如此,為師便給你取名劍塵。”
“世間無處不塵土,故而為人間。”
“你修的是人間劍,為師望有朝一日,這世間塵土皆為你手中之劍。”
“劍十之後,當有無窮劍。”
老黃聞言,身形一震,耳中轟鳴作響,大道之音在耳畔響起,最終只徒留一句。
“劍十之後,當有無窮劍。”
老黃老淚縱橫,再朝葉千秋叩首,道:“弟子劍塵多謝師父指點。”
……
老黃拜葉千秋為師,以劍塵為道號,在青羊宮住了下來。
平日裡,就跟在葉千秋身邊修行,葉千秋將一些心得體會傳給老黃,讓他仔細鑽研。
一晃,便又是許多時日。
這一日,青城山上雲氣滾動,風雨俱來。
葉千秋端坐神霄閣三樓,望著窗外風雨,微微一嘆。
……
北涼王府,聽潮閣中。
清涼山上,無風亦無雨。
李義山在陰暗潮溼的頂樓伏案書寫著有關歷朝歷代皇權相權的爭鬥起伏。
如今已寫至本朝當今天子與張鉅鹿。
李義山抖了抖手腕,不小心將幾滴墨汁滴在宣紙上,瞧著緩慢浸染散開的墨跡。
這位已經在閣樓生活小二十年的王府首席幕僚突然作嘔,連忙捂住嘴巴,拎起腳邊的酒葫蘆,用一口綠蟻酒嚥下湧上喉嚨的鮮血
放下酒壺後,李義山視線昏花,一卷尾“自古昏君惰主養權相,本朝名相輔勤君,何其怪哉”寥寥二十字,竟然寫得有些歪扭,失去了一貫的章法。
李義山輕輕嘆息,放下那一杆硬毫,擱在筆架上,吐出一口酒味血腥味混雜的濃重濁氣。
他隨手掀開幾本梧桐苑五六位丫鬟最近一起編撰刻畫的王朝地理志,看了幾眼,將一座山的方位記得一清二楚,然後放下。
隨即,他吃力的站起身,推開房門,走到簷下過廊,想了想,走下樓。
白狐兒臉不知為何出現在他後頭,跟著他走到一樓,並且出了聽潮閣。
二人來到養有萬尾珍貴錦鯉的湖邊,幾位守閣奴皆是震驚不已,第一時間通知了北涼王。
李義山站在閣樓臺基邊緣,搖搖欲墜,等到徐驍跑來,才艱難坐下。
徐驍坐在這名當年和趙長陵一起稱為左膀右臂的國士身邊,將自己身上一襲老舊狐裘披在李義山身上,蹙眉不已。
“元嬰,你身子骨不能受寒,怎的出樓了?”
李義山捂嘴仍是止不住咳嗽,徐驍連忙輕柔敲背,這位春秋國士眼神安詳望向湖面,輕聲笑道:“大將軍,我跟了你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