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還從來沒有聽過葉千秋的這般心裡話。
他聽到葉千秋直抒胸臆,不禁佩服道:“掌教已經悟透了逍遙的真意了。”
“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其實能做到老小孩境界的又有幾人?”
“身份、地位、名利,都是束縛。”
“大多數人都循規蹈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終其一生,都活在了各種條條框框中無法掙脫。”
“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和掌教一般呢。”
葉千秋搖頭道:“我苦修百年,既是為了長生,亦是為了隨心所欲。”
“至於逍遙二字,想要參悟,我還差的遠呢。”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我連第一層境界都沒到。”
陳良道:“是掌教謙虛了。”
葉千秋指著一旁的蒲團,道:“坐吧,一夜很漫長,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陳良聞言,不知道為什麼,眼睛有點酸。
這一夜,的確很漫長,是葉千秋這些年來,渡過最漫長的一夜。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上一個世界時,宮若梅逝去的那一夜。
那夜,宮若梅抱著他,和他說,如果有來生,一定不再恪守那些死規矩。
人活著,不能太擰巴。
葉千秋和陳良說了一夜的話。
陳良追憶從前,葉千秋也追憶從前。
直到,天光微微亮起,太陽從山的那一頭緩緩升起。
觀星臺上。
陳良老態龍鍾,眯著雙眼,看著那初升的朝陽,氣若游絲的說道:“掌教,太陽照常升起了……”
葉千秋拍了拍陳良的肩膀,嘆息道。
“老陳,願你有來生。”
……
……
太陽照常升起。
陳良走了。
他走的平靜,嘴角還掛著一抹微笑。
陳良過世後的第二天。
天聾地啞谷的聰辯先生到了終南山,他還帶著一個人。
太乙宮中。
葉千秋看著眼前的這個三尺黑鬚,面如冠玉的老者。
他著實沒想到無崖子會從擂鼓山出來,親自到終南山來道謝。
不過,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無崖子的情況看起來跟段延慶差不多,但他居然能幾十年不出山,也不自己找丁春秋報仇。
大概就是一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他當年雖然身受重傷,但養了這麼多年早養好了,只是身體落下了殘疾,和段延慶一樣行動不便罷了,但要走動還是肯定可以的。
單憑他這一身功力,就足以在江湖上橫行。
若真想自己報仇,早就和段延慶一樣,滿江湖的亂竄追殺丁春秋去了。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無非就是太好面子。
畢竟自己的徒弟勾結自己的老婆暗算了自己,這事怎麼看都不光彩。
一旦他自己去報仇,在江湖上必定是傳的沸沸揚揚。
他丟不起那個人。
就這樣一個要面子的人,居然親自登上終南山,來向葉千秋道謝,可見這件事著實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不過想想也能明白,為了報仇,不惜傳功給別人,命都不要了,來向他一個老前輩道謝,也不算什麼了。
至於為什麼開山大典過去兩天了,無崖子才登門,那還能有什麼,就是要面子唄。
怕丟人,怕見了外人,暴露了身份。
二人寒暄了兩句,無崖子感謝了葉千秋的一番。
葉千秋道:“丁春秋作惡多端,我殺他不過是順手的事。”
“況且,我和你師父逍遙子有舊,既然碰上了,沒道理不幫逍遙派清理門戶。”
無崖子道:“昔年我就曾聽師父說過,在長春不老谷中有一位神人姓葉,想不到多年之後,我居然真的能見到葉真人。”
“其實,我這一趟前來終南山,其實還是有一件事想和葉真人打聽一下。”
葉千秋道:“何事?”
無崖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兩個月前,我曾經接到了一封信,那信是我師父他老人家的親筆信。”
“但我師父他老人家早已經失蹤了幾十年,我只當他已經過世了。”
“但信的確是我師父他老人家寫的,信中的內容是要我派人前來終南山給葉真人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