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州府城池,大多有一個地方,住的都是寡婦,鄭智也是入了禁軍才慢慢知曉,渭洲城西,也有這麼一地,多住著孤兒寡母,這些人多是陣亡軍漢的家屬。
卻是這孤兒長大了,又會再入禁軍,又會再上戰陣。這個傳統已經延續了七八十年。今日陣亡軍漢,大多也有陣亡的父輩。這便是西軍的軍魂所在。
幾個軍漢送來兩碗飯食,鄭智與童貫接過之後,席地而食,旁邊也還備有水囊。
童貫這趟巡邊,大致習慣了這種生活。也是童貫本就是貧苦出身,二十歲被逼無奈自己淨身入宮。這樣的人本來就有一份狠厲與堅韌,吃得旁人吃不得的苦,也更會變本加厲去享福。
殘陽如血,蔚茹河依舊波光粼粼,無數禿鷹盤旋在天空,西北獨有這份荒涼與蕭瑟。
眾人就在這蔚茹河邊,滿地屍體旁,紮營過夜。實在是沒有力氣再換其他地方紮營了。
第二日一早,拔營出發,巡邊到此為止,堡寨也不用多看了,眾人直往平夏城而回。
鄭智派了廂軍傳信,老將劉法昨夜也就接到了戰報,前後事情大致也有了解。心中對鄭智更是高看了不少。
便是聽得一千健馬甲士,劉法也就知道鄭智遇到了什麼樣的敵人。連帶劉法對童貫的觀感也好上了幾分,童貫竟然答應讓鄭智迎戰,在劉法看來也算勇武非常了,心中對於接下來的一場大戰信心都多了不少。
入了平夏。童貫又與劉法促膝長談起來,先說這一場遭遇戰的事情,童貫也有許多疑問。
談完之後,童貫也有自己一番見地,這堡寨還要多修建,還要繼續往北修,還要修得更大,修得更快,甚至還要往北築造堅固城池。
劉法顯然也是同意的,兩人有了共識,只是這些事情,其實在兩人看來就只有一個問題,那便是錢糧與人手。這事情顯然只有童貫有能力來解決。
繼續出發,十幾日行程,終於又回到渭州。
馬革裹屍,這個結局似乎並非最壞的,至少還有屍首回來,西北上百年與西夏亂戰,勝負之間,多少人骨枯荒野。
城門口皆是嚎啕大哭,婦孺尋到自己丈夫、父親的屍首,撲在上面,久久不願起身。也有不少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
鄭智下馬與童貫、小種站在一旁,說不出一句安慰話語。
六百七十級羌人首級慢慢掛上城頭,這等榮譽,似乎能給滿場哭喊來一點點安慰。
過得片刻,無數大箱子被禁軍漢子們抬入城門空地。裡面俱是白銀銅錢,也是小種直接安排人從經略府庫房抬出來的,現場就發。
童貫也一再作保,過幾日自己衙門裡也會再發一筆。便是鄭智心中也有主意,之後也會再補上一筆撫慰。
若是能有對比,跟其他道路州府比起來,這份撫慰真正是豐厚非常。若是跟十幾年後靖康大戰比起來,那便更是優待到天上去了,十幾年後靖康大難,皇帝大臣都沒有了,哪裡還有這些撫卹。
哭嚎半晌,城門處慢慢聚集了一夥少年,這些少年十幾歲模樣,臉上都是悲憤,也掛著點點淚痕。
聚集得二三十個少年,便直往鄭智這邊奔來。
到得近前,二三十個少年全部跪拜在地,一個領頭少年大喊:“小種相公,鄭將軍,小的們要入禁軍,要去殺羌狗,要為父親們報仇雪恨,還請恩准。”
跪拜少年個個表情慷慨悲憤,眼神中更是射出仇恨的火光。
种師道點點頭道:“你們父親隨鄭將軍出征,大勝而歸,為我大宋立下赫赫戰功,你們便也隨鄭將軍去吧。”
“多謝相公恩典,小的們必然奮勇殺敵,以祭父親在天之靈。”領頭少年說完,轉頭看向鄭智,滿臉已是希望。
“你喚何名?”鄭智心中感動,卻也更加悲傷,想到太多太多。後世都說,漢人從唐以後,就失了勇武。興許漢人有不少奴才,卻也不乏這等脊樑,楊氏一門男人死光,女人上陣,這不是勇武是什麼?
到那最後時刻,華夏動盪,山河破碎,倭寇橫掃半個中華,中原盡喪,又有多少人前仆後繼,血祭華夏!
鄭智一個後世軍旅,此時竟然忍不住淚水滑落,想來上輩子自己死了,也是有人為自己這般落淚惋惜。
“小的蓋毅!願為鄭將軍牽馬墜鐙,勇立陣頭。”少年拜倒,心中激盪無數奮勇豪情,本是街頭浪蕩子,便是在今日城門,長大成人。
“你父蓋武,殺敵無數,便是身中幾刀,依舊奮勇,連斬幾人力竭而倒,即便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