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夫人房中,只見王夫人正在唸佛,薛姨媽忙道:“那皇上如此對待羅妃娘娘,莫不是知道了那林丫頭的事情?”
王夫人敲著木魚的手停了下來,數著手中的瑪瑙佛珠兒,方坐到了正位上,然後才淡淡開口道:“那林丫頭不過就是病了一場,又是無事的,想來皇上是不會知道了的。再說了,那羅妃娘娘去了倒好,不但什麼事情也完了,也省得在宮中奪六宮之寵,叫咱們娘娘也得不到聖寵。”
隨即恨恨地道:“倒不知道那丫頭怎麼就那麼命長?那樣劇毒竟也毒不死她!不是說是最毒的青絲竹麼?怎麼她不過就是病了一場呢?何嘗是有事的?竟還成了那忠毅公夫人的女兒!想到這裡我心就不服!”
薛姨媽聽了也有些疑惑,悶了半日,才道:“正是呢,別說姐姐奇怪,終究連我也疑惑著,真真兒是扎到她的手了,也親眼見到沁出了血珠兒,怎麼就沒見她死呢?”
王夫人素來木納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手中急速數著佛珠兒,那瑪瑙佛珠兒撞擊的聲音是那麼清脆柔和,錯落有致,彷彿是佛祖慈悲的點化聲。
薛姨媽此時也不好再提這件事情,只想起了別的,道:“只是那個襲人,說話軟和裡頭帶著剛硬要強,又能籠絡住寶哥兒的心,竟是個極其難得的丫頭,姐姐可怎麼賞她呢?”
王夫人冷笑了一聲,道:“我何嘗是沒賞了她的?素日裡年輕的好顏色衣裳也賞了她,也把每個月裡二十兩的月例銀子批出二兩一吊錢來給她,前兒她媽死了,我也另賞了四十兩銀子,又吩咐了鳳丫頭風風光光安排著她回去給她媽送殯,面兒裡子都是給得足足的。”
薛姨媽想了想,然後笑了起來,道:“真真兒是姐姐,凡事賞罰有度。只是她終究也和寶哥兒有了那事兒,姐姐何不給她過了明路兒,也好更能叫她死心塌地給姐姐辦事?”
“妹妹這可就差了不成?寶玉雖然凡事也都在你我手中,但是終究也是個不聽妻妾勸的,那襲人是個丫頭,他凡事也收斂一些兒,若是個屋裡人,襲人也小心了,只顧著討他的好兒了,自然也不敢什麼都深勸了。再說,也就叫那襲人不明不白呆在寶玉房裡,才更能好好兒替著咱們想,凡事聽咱們的。”
聽到王夫人心計如此之深,料想如此長遠,薛姨媽和薛寶釵都不由得心中起了一股冷冷的寒意。
一家團圓閤家樂
偏這時已經十月,天氣自然是冷得很,雪也從薄薄雪花,轉而為撕綿扯絮一般。
這日寶釵閒極無聊,欲找寶玉說話解悶,偏傷才好些的寶玉此時也都出門和薛蟠吃酒去了,她便晃到了黛玉房中,揭開繡金猩猩氈軟簾,已覺得溫香拂面,外間卻是春纖小紅雪鷺幾個和小丫頭子們做針線。
見到薛寶釵進來,眾人除了小丫頭子之外面色都是微微一冷,雪鷺站了起來道:“這麼大雪天,難為寶姑娘來看姑娘。”
寶釵淺笑道:“你們姑娘近日可好些兒了?怎麼也不見出去?”
雪鷺淡淡地道:“我們姑娘近日病了,難不成寶姑娘這麼訊息靈通的人也是不知道的?如今在房中將養著呢!”
寶釵聽了,便掀開掛在裡間門上桃紅綢子繡梅花的軟簾進去,卻見到黛玉臥在炕上,鳳姐兒和三春姐妹圍坐著熏籠說笑,中間一個紅泥小火爐熱氣騰騰的,竟是圍著吃火鍋。
見到寶釵進來,鳳姐兒笑道:“瞧瞧,又來了一個,來得晚了,這裡可沒你坐熏籠的地兒了!”
寶釵淺笑道:“橫豎這屋子裡暖和著呢,坐在哪裡也都無妨。” 說著便坐在窗下搭著灰鼠椅披的紫檀椅子上。
只見寶釵穿著淺金桃紅撒花二色狐皮裡滾紫貂毛對襟棉褙子,胭脂紅立領中衣,紫色繡牡丹馬面裙,一色半新不舊,梳著彎月髻,略戴了兩件簪環,卻面如銀盆猶白,眼比水杏還青,眉不畫枝翠,唇不點櫻紅,胸前金鎖燦爛,手腕上卻是叮咚作響,各帶了四隻鐲子,竟十分豔美嬌媚。
探春看畢便笑道:“天冷了,幾日沒見到寶姐姐,竟越發雍容了。”
寶釵掩口嬌笑道:“瞧你這三丫頭一張什麼嘴,才進來就聽到你這一番子好話兒!”
黛玉嬌柔清瘦,齒如碎玉,又天生兩個尖尖的小虎牙,掩口輕笑自帶一股風流嫋娜;寶釵卻是穩重豐腴,貝齒整齊如玉石,該當大氣而笑才是鮮豔嫵媚,偏她今日竟如黛玉素日掩口而笑,未免有幾分東施效顰之疑。
惜春正和鳳姐兒爭蝦子,大聲叫道:“那是我的!二嫂子你一邊兒去!”
鳳姐兒偏不讓她,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