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近前看時,詫異地道:“這個畫兒看起來和四妹妹素日裡的筆法不大一樣呢。”
惜春還沒回答,偏那寶玉離寶釵最近,就聞到了一陣甜絲絲涼森森的香氣,眼中見到寶釵新月髻上斜插著一枝滴翠紅翡吐珠蝴蝶珠花,越發顯得靈動有致,輕巧可愛,蝶之輕靈,卻也減了寶釵身材的豐腴之感,便笑問道:“寶姐姐這珠花真精緻,是大哥哥到了外面給姐姐買的嗎?”
寶釵微露笑容,道:“他哪裡有那麼大的閒空去給我買什麼勞什子珠花?這是娘娘打發人從宮裡賞賜了來的。”
寶玉聽了便道:“這可奇了,大姐姐從宮裡打發人賞了的?為什麼就只給了姐姐一個人?難不成大姐姐忘記了,咱們家裡還有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呢!”
寶釵聽了面色微粉,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迎春便笑著打岔道:“寶兄弟你要是能把你愛看人家花兒朵兒的性子用到書本上一分兒,老爺太太也就不必緊看著你了。”
寶玉把頭一扭,把嘴一撇,道:“誰愛看那些什麼庸俗板腐的混帳話,不過都是害人的東西罷了。”
寶釵聽了就道:“寶兄弟,你這性子還是改改罷,回頭姨丈聽到了,少不得又是一番訓說。再說了,男人家讀書明理,就是要輔國治家的,不然你能作什麼呢?難不成真是要白過一輩子?去做那耕種的低三下四之人?”
襲人笑道:“到底是寶姑娘,竟是說得有條有理的,若二爺真能改了,倒是阿彌陀佛了!”
晴雯嘴角一撇,寶玉只裝著沒聽到,轉眼見到那些輕雅飄逸的衣裳晾曬著,硬是湊到了黛玉身邊,猴著臉笑道:“林妹妹這裡晾曬的衣裳竟真真都是好呢,還帶著一股香味兒,越發宜人了。妹妹這麼多的衣裳,也穿不遍的,如何不賞賜幾件給襲人?也全了妹妹素日裡待她的情分了。”
黛玉素來討厭別人穿自己的衣裳,尤其是那個襲人,因此聽了這話,面色便是一冷,淡淡地道:“我的衣裳從來不給人的,便是不喜歡的,舊了的,我寧可叫人絞碎了也不與人。二哥哥要是單為了襲人要衣裳呢,就別進我這裡。”
寶玉一呆,襲人目光一跳,寶玉只笑道:“這又有什麼了?妹妹什麼時候這樣小氣了?不過幾件舊衣裳罷了,又不是什麼金貴東西!”
探春便道:“二哥哥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好似你就是單為了襲人來要衣裳似的!那襲人素日裡年例衣裳彩頭是沒有的?還少了衣裳不成?偏來要林姐姐的?這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林姐姐最不愛與人穿戴一樣的衣裳首飾,偏你竟是大糊塗了的人。”
襲人忙上前陪笑道:“二爺糊塗了,難不成三姑娘和林姑娘也糊塗了不成?不過就是二爺小孩子心性,鬧著玩的罷了。”
雪雁淡淡地道:“襲人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素日裡你是老太太給了寶二爺的人,最是知道的規矩的,年紀也比二爺大了兩歲,如今二爺不知道的禮數,你原本也該提點著一些,怎麼偏來我們姑娘這裡開這個口?你也該時常提點著規矩,別動不動就開一些不該開的口。原是二爺的不是,怎麼姐姐反倒說姑娘們不是?誰又給了你編派姑娘的規矩?”
襲人粉臉漲得通紅,方知自己說話錯了,不由得自悔不及。
寶釵知道王夫人素來看重襲人的,她原本素來也是極看重襲人語言志量深可敬愛,素日裡相交極厚,忙打岔道:“不過就是玩笑話罷了,妹妹還不在意呢,偏雪雁你卻來在意了。”
雪雁冷冷地道:“寶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姑娘不在意,原本是身份不同,犯不著和一般沒見識的下人計較什麼。偏我是姑娘的丫鬟,難不成連我也不在意姑娘身上的事情不成?以後二爺說話也想明白了再開口,不然別人倒還以為這麼一大家子裡,竟連丫頭穿的衣裳也沒有了呢,竟找姑娘要。”
寶釵亦有些羞紅了臉,黛玉便淡淡地道:“雪雁你也別多說什麼,橫豎心裡明白就是了。這日陽兒曬得我嘴裡倒是有些幹了,你且去倒一盅子茶來我潤潤口。”
雪雁聽了,忙答應進屋子裡去了。
惜春拿著晾乾了的田野風光圖,過來岔開了話,道:“林姐姐,什麼時候叫人糊裱起來好不好?”
黛玉聽了笑道:“這是你的,你愛怎麼樣便是怎麼樣好了。”
正說著,忽見鳳姐兒進來,後面跟著婆子丫髻捧著許多東西,笑道:“這是宮裡面打發人來送給林妹妹的,妹妹可叫雪雁和雪鷹兩個查收清楚了,少了我可是不管的。”
黛玉聽了,雪鷹和紫鵑雪鷺上前來,命小丫頭子都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