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獨腎之人。世世有田有地,直富到明朝弘治年間才止。又替他起個族號,都喚做“獨腎尹家”有詩為證:綜紋入口作公卿,獨腎生兒理愈明。相好不如心地好,麻衣術法總難憑。
〔評〕
覺世稗官所作,事事在情理之中,獨有買人為父一節,頗覺怪誕。觀者至此,都謂“捉出破綻來”,將施責備之論矣。及至看到“原屬父子,天性使然”一語,又覺得甚是平常,並不曾跳出情理之外。可見人作好文字與做好人、行好事一般,常有初使人驚,次招人怪,及至到群疑畢集怨?
將興之際,忽然見出他好處來,始知做好人行好事者原有一片苦心,令人稱頌不已。悟此即知作文之法,悟此即知讀書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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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過樓 第一回 棄儒冠白鬚招隱 避紗帽綠野娛情
詩云:
市城戎馬地,決策早居鄉。
妻子無多口,琴書只一囊。
桃花秦國遠,流水武陵香。
去去休留滯,回頭是戰場。
此詩乃予未亂之先避地居鄉而作。古語云:“小亂避城,大亂避鄉。”予謂無論治亂,總是居鄉的好;無論大亂小亂,總是避鄉的好。只有將定未定之秋,似亂非亂之際,大寇變為小盜,戎馬多似禾稗,此等世界,村落便難久居。造物不仁,就要把山中宰相削職為民,發在市井之中去受罪了!予生半百之年,也曾在深山之中做過十年宰相,所以極諳居鄉之樂。如今被戎馬盜賊趕入市中,為城狐社鼠所制,所以又極諳市廛之苦。你說這十年宰相是哪個與我做的?不虧別人,倒虧了個善殺居民、慣屠城郭的李闖,被他先聲所懾,不怕你不走。到這時候,真個是富貴逼人來,脫去楚囚冠,披卻仙人氅。初由田?社師起家,屢遷至方外司馬,未及數年,遂經枚卜,直做到山中宰相而後止。
諸公不信,未免說我大言不慚,卻不知道是句實話。只是這一種功名,比不得尋常的富貴,彼時不以為顯,過後方覺其榮。不象做真官受實祿的人,當場自知顯貴,不待去官之後才知好運之難逢也。如今到了革職之年,方才曉得未亂以前也曾做過山中的大老。諸公若再不信,但取我鄉居避亂之際信口吟來的詩,略摘幾句,略拈幾首念一念,不必論其工拙,但看所居者何地,所與者何人,所行者何事,就知道他受用不受用,神仙不神仙,這山中宰相的說話僭妄不僭妄也。如五言律詩裡面有“田耕新買犢,簷蓋旋誅茅。花繞村為縣,林周屋是巢。”
“綠買田三畝,青賒水一灣。妻孥容我傲,騷酒放春閒”之句。
七言律詩裡面有“自釀不沽村市酒,客來旋摘野棚瓜。枯藤架擁詼諧史,亂竹籬編隱逸花。”“裁遍竹梅風冷淡,澆肥蔬蕨飯家常。窗臨水曲琴書潤,人讀花間字句香”之句。此乃即景賦成,不是有因而作。還有《山齋十便》的絕句,更足令人神往。
諸公試覽一過,只當在二十年前,到山人所居之處枉顧一遭,就說此人雖系凡民,也略帶一分仙氣,不得竟以塵眼目之也。
何以謂之“十便”?請觀“小序”,便知作詩之由。“小序”雲:笠道人避地入山,結茅甫就,有客過而問之,曰:“子離群索居,靜則靜矣,其如取給不便何?”道人曰:“予受山水自然之利,享花鳥殷勤之奉,其便良多,不能悉數。子何雲之左也?”客請其目,道人信口答之,不覺成韻。
耕便
山田十畝傍柴關,護綠全憑水一灣。
唱罷午雞農就食,不勞婦子閩田間。
課農便
山窗四面總玲瓏,綠野青疇一望中。
憑几課農農力盡,何曾妨卻讀書工?釣便
不蓑不笠不乘筰,日坐東軒學釣鏊。
客欲相過常載酒,除投香餌出輕闞。灌園便
築成小圃近方塘,果易生成菜易長。
抱甕太痴機太巧,從中酌取灌園方。
汲便
古井山廚止隔牆,竹稍一段引流長。
旋烹苦茗供佳客,猶帶源頭石髓香。
浣濯便
烷塵不用繞溪行,門裡潺盢分外清。
非是幽人偏愛潔,滄浪逼我濯冠纓。
樵便
臧婢秋來總不閒,拾枝掃葉滿林間。
拋書往課樵青事,步出柴扉便是山。
防夜便
寒素人家冷落村,只憑泌水護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