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鶴在旁冷眼相看,見太醫一臉苦惱震驚,卻不死心地,又重新閉眼,手指動來動去地切脈,重聽了一次。
太醫鬆手的時候,臉色已經有些發灰:“承鶴公公,嬤嬤,請恕我……愚鈍,這裡面的是……”
“您只說診斷如何?”承鶴板著臉說。
太醫像是吃了苦瓜:“這、這……”
“直說無妨。”
“那下官就直說了,這裡頭的病患脈搏……似有若無,彷彿、大為不好。”
“似有若無?那就是還有一點了?”承鶴目光如炬。
太醫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雖然有一點點,但是也差不多是沒有了。”
承鶴忍不住冷笑:“這是什麼話。”唐嬤嬤幾乎立刻暈過去:若是此人真的死了,那麼她是負責看護的,豈能置身事外?
太醫壯著膽子:“下官愚見,裡面這人,怕已經是……只剩下一口氣,那個……是神仙難救……”
正說到這裡,忽然聽到外頭一個震驚的聲音響起:“說什麼?誰只剩下一口氣神仙難救?”
承鶴一聽,暗暗叫苦,唐嬤嬤後退一步,身形晃動,太醫卻吃了一驚,撩起袍擺便跪了下去:“不知皇上駕到,微臣參見皇上。”
趙哲雪著一張臉快步進來,臉色越白,顯得雙眸十分幽寒凌厲,極快之間已經把在場三人都掃過,然後就看向床上。
他來不及再問其他,三兩步到了床邊,把簾子一撩,看往裡頭。
承鶴百忙之中揮手,太醫立刻無聲地向著門口移動,起初來的時候還猜測,莫非是哪個娘娘住在此處以為避暑?可看情形又不是十分像,正無頭緒,皇上卻又忽然來到,果真涉及天子隱秘,自要速度避嫌。
趙哲抬手就把知聆抱起來:“方純明!”懷中的人並不動,也未回應,趙哲連喚數聲,震怒交加,“這是怎麼回事!”
承鶴跟唐嬤嬤雙雙跪地,唐嬤嬤本想回復,怎奈面對天子震怒,喉頭像是被人緊緊掐住,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發抖。
承鶴轉頭看她一眼,皺眉開口:“皇上容稟,奴婢聽了訊息也是剛到,只知道貴人忽然之間昏厥過去人事不省,才忙又傳了太醫來,至於究竟如何……”
趙哲緊緊地抱著知聆:“方才所說的神仙難救,就是……說……”他念頭一轉,抬手在知聆鼻端一試,然後,大熱的天,趙哲卻像是置身冰窖,耳畔卻有一萬個聲音在叫:“不會,不會,不會!”
趙哲重看向懷中之人面上:他千辛萬苦終於得到的人,忽然之間這是怎麼了?先前他看到一半摺子,滿腦子卻都是她的影子,為了她他不惜偷偷地又跑出宮來,路上的時候那種欣喜之意像是能充盈天地,“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都不足以形容,只覺得此生再也無所求,因為他很快就能見到她,屬於他的那個人……他必心滿意足。
可是在此刻,卻如一腳踏入寒冰深淵。
“怎麼會這樣?”趙哲低語,“不會的……方純明,純明……”緊緊地抱著那柔軟的身子,手摸上她的臉頰,皇帝忽然驚了驚,手底的肌膚還是溫熱的。
趙哲頭一個念頭就是叫太醫,然而轉念之間,卻又熄了這個念頭,他定定地看著知聆的臉,然後,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頜,低頭靠向她的耳畔,“你沒事是不是?若是聽到朕的聲音,就給朕醒來,朕不許你有事!”
如命令如祈求似的幾句話過後,趙哲目光一轉,看向那還鮮豔如許未曾失色分毫的櫻唇,唇上還帶著他昨日留下的痕跡,趙哲看了會兒,便低下頭去,以雙唇覆上那嬌軟紅唇。
雙唇相接的瞬間,趙哲心道:“方純明,快些醒醒,只要你醒過來,你要朕怎麼樣都行!”
地上唐嬤嬤無法動彈,而承鶴微微抬頭,正看到這一幕,承鶴怔了怔,又緩緩地低下頭去,依舊面無表情。
知聆只覺得自己像是掉進水裡,憋著一口氣,肺快要炸了,而周遭都是一片黑暗,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也意識不到自己是誰,只是茫然地浮游,一直到有個聲音彷彿是在水上,依稀地說著什麼,卻像是個指引,引著她手足並用向著那邊掙扎過去。
越是靠近越聽得清楚,是有個模糊低沉的聲音說:“方純明……朕怎麼樣都行……你……醒醒……”
知聆暈了暈,忽然之間腦中像是有一道光閃過,她記起來自己要去往何方,而她的角色又為何。
如同深潛的人猛地衝上了水面,知聆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