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有錢。哪裡來的?”
“這——”朱文躊躇著答道:“這話說來太長,以後再告訴你。”
“哼!”緹縈報以一聲冷笑。
“咦!”朱文有些冒火,“我的話說錯了嗎?”
“錯倒不錯。只是有些說不出口。”
“什麼說不出口。我不偷不搶,憑本事賺錢。”
“本事?”緹縈故意刺他一句,“給人上爛藥的本事!”
“即令如此,也算不了一回事。”
這話使緹縈大為生氣,覺得他甘趨下流,喪盡廉恥,便憤憤地指責:“你一點都沒有把爹爹的教訓擺在心裡!”
“誰說?師父的教訓,有用的我都記著。不過我可不像他那樣老老實實,自己吃虧。師父的一場禍,不也是明擺著的教訓嗎?”
這下緹縈不響了。心裡承認他的話,說得有些道理。
“可還有話說,沒有話,我要走了!”
“你別老問我有沒有話!也要問問你自己,該當有些話告訴人家。”
朱文拍一拍腹部答道:“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但也要有工夫才行啊!”
看到這樣的表示,緹縈滿懷的幽怨,頓時消失了大半,揮一揮手說:“那你就去找車吧!”
等朱文剛一走,四個姊姊連衛媼,一下子都湧到廚下來了。這去來的痕跡太明顯,不能不使緹縈敏感地想到,她們剛才是故意迴避,好容她與朱文私下相會。看來是好意,其實多餘,她跟朱文並沒有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密語——可是她們決不會了解這一點,心裡一定在胡亂猜測。特別是四姊,老是用窺伺的眼光看人,而且面有憂色,倒像是自己做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害她擔心似的。想到這裡,十分懊惱。
然而她的鬱悶既未如何現於形色,她們也無論如何不會猜到她的心事。只紛紛動手,把現成可吃的食物,搬到堂屋,胡亂飽餐了一頓。
一面進食,一面談論著朱文。緹縈卻不開口,靜靜地聽著——當她一個人在廚下時,朱文已經把他此行的經過,有所陳述。從她們此時的談論中,緹縈才知道朱文的朋友,名叫孔石風,是一個達官的獨子,竟成為好與市井交往的遊俠兒。他是朱文的好朋友,倉公遇禍,是他從延尉衙門得到資訊,轉告朱文的,而且陪朱文來赴師父之難,也出於他的自告奮勇。
聽說這段曲折的經過,緹縈忽生感慨微喟著說:“世間的事可真難料。看來是禍竟是福!”
“這話怎麼說?”二姊問她。
“想不到爹爹當初把他攆走,竟是做對了。否則不會有今天。”
她的話在四個姊姊聽來,都覺得費解。衛媼是懂的,看到她們困惑的神色,她便作了進一步的解釋。
“阿縈的意思是,阿文如非被攆了出門,不會去闖天下;不去闖,便不會結識那姓孔的,今天也就得不到那些方便了!”衛媼說到這裡,轉臉看著緹縈又說:“你可是這意思?”
“正是。我有這麼一種感覺,爹爹的受難吃苦,到了今天上午,至矣盡矣。在換車的那一刻,就是剝復的轉機,往後的運氣,會一步比一步好,到頭來遇難成祥,什麼事也沒有。”
緹縈說這話是仰臉看著空中,雙手交捧在胸前,口角隱隱含著笑意。長長的睫毛覆蓋下的一雙眸子,閃耀著神秘而興奮的光輝,加上她不徐不疾,清朗圓潤的聲音,使得四個姊姊都受了極大的鼓舞。同時都在她的話外,想到了更深的一層意思——朱文的出現,扭轉了惡劣的局勢。不想逐出門牆的頑徒,竟成可解患難的福星,但如無當日的收養,又何有今日的報恩?說來還是父親自己種下的福田。
於是,大姊糾正了緹縈的說法:“五妹你的話錯了。當初爹爹收容阿文,是做對了。”
“可見得做人要厚道。”衛媼很快地這樣接了一句。
大家都點頭。在片刻的沉默後,四姊突然問道:“五妹,阿文這一趟來,你事先知道麼?”
這一問,異常突兀,而所有的目光卻都集中在緹縈臉上,要看她如何表示。這對緹縈是個非常不公平的待遇——極易回答的一句話,因為是在這樣一種考驗的監視之下,使得她脹紅了臉,訥訥然無法出口。
衛媼為緹縈不平,而且也覺得四姊今天的態度,大失分寸,所以微帶呵斥地對她說道:“你不該問這話!我懂你的意思,你信不過阿文,難道還信不過阿縈嗎?”
為她說中了心病的四姊,惶恐而又困窘,連聲地否認:“阿媼,你會錯了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