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未消,成片的屋舍,沐浴在小雨中,古樸、幽靜。屋舍內,則是裝飾的精緻。比不得京中世族,但亦有別致之處,帶著敦煌本地的風格。
賈環在一名嬌俏的侍女的帶領下,橫穿院落,花廳,到一處幽雅的小間中。
嬌俏的侍女偷偷的打量著賈環幾眼,確實如同傳說中的年輕,只是容貌平實,未免配不上孫小姐。小丫鬟心裡想著,福一禮,告辭退下去。
賈環沒注意,打量著小間。這是一處花廳,轉過碧紗櫥,裡頭是臥室。安置著床榻、桌椅。臨窗處是一張書桌,兩旁是書櫥,牆壁上掛著一副沈周的山水畫。頗為雅緻。
賈環滿意的點頭,正準備休息時,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名十六七穿著淡青色薄襖的少女走進來。她手裡拿著一個精緻的銀盤,上面是官窯茶具。
此女容貌清純秀麗,行走間,蔥黃的繡花鞋不露,身段婀娜。很美麗的姑娘!
少女行禮,低頭道:“娥娘見過賈大人!”然後,懦懦的半天說不出話。一張瓜子俏臉憋的緋紅,香腮兩團酡紅的紅暈,令她嬌豔難言。
賈環好笑,他哪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灑脫的道:“行了。你們郭家的美意,我心領了。你回去吧!”
郭娥孃的名字,他當然聽說過。郭綸的孫女。其長子的女兒。當日,胡商骨利就是想要討此女為妾。其美貌之名,敦煌皆知!有好事者稱其為敦煌第一美女。可見一般。
郭娥娘愣了下,心裡鬆口氣,隨即站起來,謝道:“謝賈大人!”
在進來之前,她想了很多,但她沒想到竟然會如此簡單的“過關”。傳說中,這位賈參議,風流多情。她自問有幾分姿色。
這是她和賈環的第一次見面,要說討厭賈環,肯定不會。但是,她非常的抗拒家裡用這樣的方式,將她送出去。她所幻想的婚姻:應當是有一個英俊的男兒,騎著馬,過敦煌,令她傾心相許,然後風光下嫁。
賈環笑一笑,擺擺手,溫和的道:“不客氣。你去吧。郭員外那裡,我會說明白。”
美女在他面前,多少還是有點優待的。
他嬌妻美妾數人,感情深厚。但,絕不會自戀到認為天下的女子見到他就會一見傾心。哭著,喊著要跟他。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他無意當這種惡人。
郭娥娘展顏一笑,“謝賈探花!”高挺的鼻子,充滿靈性的大眼睛,很有立體感,在笑起來時,透著一種朦朧、清冷的姓感。十六七歲的少女,竟然有如此風情。
她正要走時,外面錢槐欣喜的聲音在走廊中響起,“三爺,三爺,家書。”
賈環一聽,顧不得郭娥娘,大步跑出去,“拿來。在哪裡?快拿來。”
小雨淋在庭院中的梧桐中。滿樹黃葉。走廊上,錢槐手中拿著厚厚的一疊書信,裝在油紙包裹中。“三爺,這裡。”
賈環拿過來,就在客廳裡,拆開書信,凝神閱讀起來。
“夫君惠鑑,再啟者釵。風雨晦明,時殷企念。家書至而天已秋,妾病癒亦再思君。山高路遠,乘夢難至。西域極地,問君平安?夏末秋初,攜諸妹遊於莫愁湖畔,聞君之詞,唱響漁舟,如在昨日。思往昔閨中君語,輕誦君贈妾詩,潸然泣下…”
“姐姐…”賈環低聲輕喚,眼中微紅,心頭彷彿被堵著。思念,在心頭,在回憶的畫卷中,漂浮。。他又如何能忘記她的微笑,戲虐,嫻靜,秀雅。
他當日離金陵,安慰寶姐姐說:難得夫妻是少年。終究是為他的追求做掩蓋。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裡路,飛雨落花中。
賈環心情激盪,接著拆第二封信。
“環哥惠鑑,敬啟者黛。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賈環只讀這一句,眼淚便落下來。
這是詩經…秦風中的句子。為女子寫思念在外服役的丈夫。形容他此時,很貼切。感同身受。他能想見林妹妹拿著細管筆,坐在她喜歡的窗前的檀木椅中,在湘妃紙箋上,徐徐的,一字字的寫下這段詩句的心情。
想著今年春,在金陵時,和林妹妹相處的一幕幕: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想和林妹妹說一會話,看著她,都不能。
情緒激盪,賈環再也讀不下家信,走到裡間的書桌邊,將他記憶中的納蘭性德的原詞錄下來。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