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
“如果我思考‘存在’這個概念,我勢必需要引進‘不存在’這個相反的概念。你不可能思考自我的存在而不立即體悟自己不會永遠存在的事實。然後‘存在’和‘不存在’之間的緊張關係被‘變化’這個觀念消除了。因為如果某件事物正在變化的過程中,則它可以算是‘存在’,也可以算是‘不存在’。”
“我懂了。”
“因此黑格爾的‘理性’有一種動態的邏輯。既然‘事實’的特性就是會有相反的事物,因此要描述事實就必須同樣描述與事實相反的事物。我再單一個例子:據說,丹麥核予物理學家波爾(Nie1sBohr)在他的前門上方掛了一個馬蹄鐵。”
“那是為了帶來好運氣。”
“可是這只是個迷信而已,而波爾卻是個一點也不迷信的人。
當有人問他是否真的相信這種事情時,他說,不,我不相信,但人家告訴我這樣真的有效。”
“真奇怪。”
“他的回答相當具有辯證意味,幾乎可說是自相矛盾。波爾就像我們挪威的詩人文耶(Vinje)一樣,是以模稜兩可而出名。他有一次說:世間有兩種真理。一種是表面的真理,與它相反的說法顯然是錯誤的。但另外一種則是深層的真理,與這樣的真理相反的說法卻是對的。”
“這些是什麼樣的真理呢?”
“例如我說生命是短暫的……”
“我同意。”
“可是在另外一種場合,我可能會張開雙臂說生命是漫長的。”
“嗯,從某個角度來看,這也沒錯。”
“最後我要舉一個例子顯示一種辯證的緊張關係如何能夠導致一個自發性的行動,並因此造成突然的改變。”
“請說吧。”
“假設有一個小女孩總是回答她媽媽說‘是,媽’、‘好的,媽’、‘我聽你的,媽’、‘馬上,媽’。”
“真可怕!”
“過了一陣子,她的媽媽對女兒這種過度順從的態度感到很惱火。於是她大吼:‘請你不要再當這樣一個乖寶寶了!’而這女孩仍然回答說:‘好的,媽。”
“要是我,就會給她一巴掌。”
“我想你一定會的。可是如果那女孩回答說:可是我想當一個乖寶寶呀!那你會怎麼做呢?”
“這個回答很奇怪。也許我還是會打她一巴掌。”
“換句話說,這種情況就是一個僵局。在這裡,辯證式的緊張關係已經到了一種一定會發生某件事情的地步。”
“比如說打她一個耳光之類的?”
“我們還要講到黑格爾哲學的最後一個層面。”
“我在聽呀廣“我還記得我們說過浪漫主義者是個人主義者嗎?”
“神秘之路通往內心…...”
“這種個人主義在黑格爾的哲學中也遇到了它的否定或相反。
黑格爾強調他所謂的‘客觀的’力量,意思就是家庭和國家。你也可以說黑格爾對個人抱持著一種不信任的態度,他認為個人是團體的一個有機的部分。理性(或‘世界精神’)必須透過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才會彰顯。”
“請你說得詳細一點。”
“理性最主要是透過語言而顯現,而我們說什麼語言是一出生就註定的。即使沒有漢生(Hansen)先生這個人,挪威語也一樣很好,但漢生先生沒有挪威話就不行了。因此並不是個人造就語言,而是語言造就個人。”
“應該是這樣的吧。”
“除了語言之外,我們會有哪一種歷史背景也是一生下來就註定了。沒有人和這類背景之間能有一種‘自由’的關係。因此,那些無法在國家中找到定位的人就是沒有歷史的人。你也許還記得這種觀念也是雅典哲學家的重點。沒有人民,固然就沒有國家,但如果沒有國家,也就沒有人民。”
“顯然是這樣。”
“根據黑格爾的說法,國家並不只是由人民形成的一個集合。
因此黑格爾說人不能‘捨棄社會’。因此,如果有人對他們所生長的社會不屑一顧,而一心一意只想‘尋找自己的靈魂’,是會受到恥笑的。”
“我不確定我完全同意這點,但這沒有關係。”
“根據黑格爾的說法,個人不能發現自我,只有世界精神能夠發現自我。”
“世界精神發現它的自我?”
“黑格爾說世界精神回到自我的過程可分為三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