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富家太太多半希望女兒能嫁入熟識的人家,不僅衣食無虞,也少了被公婆虐待的風險。
“對對對,她女兒我見過,人漂亮又有禮貌。你只剩少衡一個兒子了,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傳宗接代的。”施太太身材微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自以為幽默地掩層輕笑,身上的賚肉也跟著顫動起來。
唐念汾被大夥的七嘴八舌煩得要死,害她連牌局都推了,隨便找個藉口就匆匆回家,等著晚上和兒子攤牌。
“少衡,錢太太她女兒剛從日本唸完書回來,你什麼時候有空,帶她在臺北市逛一逛好不好?”唐念汾等關少衡一進門,馬上迂迴地試探他的心意。
從前她老擔心他敗壞家風,在外頭養了一堆私生子;現在她寧可他處處播種,也不願他被人繪聲繪影地說成是同性戀。施太太說得對,他以前的確交了很多女朋友,會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才變得對女人興趣缺缺啊?
關少衡扯開領帶,隨性地癱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錢太太他是認得的,他們一家都是道地的臺北人,輪不到他當地陪吧?
“媽,你看了那本雜誌啦?”他直截了當的問話倒教唐念汾有點尷尬。
“人家拿給我看的,媽當然相信自己兒子。”她話說得很大聲,帶著欲蓋彌彰的心虛。
“那就好。”關少衡深知謠言的威力,媽剛開始或許只把這件事當笑話看,久而久之,心裡也難免有些疙瘩。
唐念汾被他淡然的結語弄得進退不得,好不容易開了個頭,總不能什麼都沒問出來就結束了吧?
“啊……媽有樣東西要給你看。”她心念一動,急忙拖著他上樓,在自己珍藏珠寶的玻璃櫃裡拿出一封信。
“你認得這個字跡嗎?”唐念汾屏氣凝神地問他。兩年前,她收到這封未署名的信,很誠懇地告訴她少衡十分重視他的家人,還真摯地央求她給他一個回家的機會。信的內容並不長,但字裡行間流洩出的感情讓她深覺自己是一個多麼冷漠的母親,猶豫了幾天,她終於向少衡伸出了手,成就了母子倆言歸於好的契機。
關少衡心裡一震。那些娟秀的字跡看起來好眼熟。
“不確定是嗎?開啟來看看。”唐念汾和藹可親地鼓吹他。舉凡牽涉到他們母子倆不愉快過往的事,她都想從記憶中剷除,也因此她一直沒把信拿給少衡看。這回,她是黔駐技窮才會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能夠知道少衡的家庭狀況,又這麼費心地替他求情的人,和他的交情一定不淺。而那封信的遣詞用語,很明顯地是出自女孩子的手。
關少衡遲疑了一會兒,才把信抽出來看。只看了一段,他就確定那是隻有某個笨女人才寫得出來的東西,而關於他的事,肯定是兆頤說給她聽的。看到信末的日期,他的心臟一陣痙攣。那個時候他們兩個早鬧翻了,她居然還傻得想要撮合他們母子的感情。
“女的?”唐念汾看他一臉黯然,努力收拾起喜出望外的心情,聲音卻不自覺地輕快起來。
“嗯。”他點點頭,不想多說。
“誰?”她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前任女友。”現在再談他和遲敏的事,不嫌太晚了嗎?
“汪書翎?”唐念汾直覺地反應。是汪書翎就棘手了,她早嫁作人婦了!
“不是。”和媽談到自己的情事,這還是頭一遭,他不免有些難為情。
“那……是個怎樣的女孩?”她也只敢這麼旁敲側擊地問。少衡的年紀也不輕了,又鬧了這麼難看的緋聞,要是他有心儀的物件,他們做父母的也不會有太多的要求,正正經經的女孩子就行了。
“她很乖,對我很好……”他從沒試過去形容遲敏,很難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
“其實她不能算漂亮,家世也不太好……可是,我常常覺得是我配不上她。”
“你……還喜歡她嗎?”唐念汾小心翼翼地問。
關少衡捏了捏眉心,預設了。
“那你怎麼不把她追回來?”唐念盼激動地拍了下他的背。再被那些三姑六婆攪和下去,她哪還有臉去參加社交活動?
“我以前對她很不好……她現在人在國外,有一個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了。”想到她和項君頡卿卿我我的言面,他心裡就很難受。
“少衡,很多事若是以為沒有希望就不去努力,那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她由衷感謝那名善心的女子在她遺棄兒子時,幫她照顧他,甚至還挽救他們瀕臨破碎的關係。
“就像我們母子啊!”她給了他一記鼓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