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身合宜簡潔的套裝,款款地朝藍綺幽走來,輕笑道:“綺幽,怎麼——”
“映雨,跟你說,好巧哦,這位瞿先生也很喜歡這幅畫作,他說這幅畫讓他想起了一個人……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割愛?”綺幽熱絡地挽著她的手臂。“如果你願意割愛的話,我還是可以送你其他的畫作……”
瞿牧懷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對上那張尋尋覓覓多年的臉龐,冷寂的心起了震動。
真的是映雨!真的是她!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見她,他為了找她走過千山萬水,而她竟然與他離得那麼近。
近到好像在迎面而來的人潮中相遇,卻又遙遠到彷彿在下一個街口就會錯身而過。
“映雨,要不你跟瞿先生先聊一下,我過去跟我公公、婆婆打聲招呼。”藍綺幽介紹兩人認識後,連忙去招呼其他的親友。
映雨怔怔地望著他,雙腳像生了根似地移不開,她曾經演練過兩人再次相遇的景象,也曾在他居住的公寓下徘徊,但就是沒有勇氣走上樓。千思萬想了那麼多,他們卻是以這麼偶然的方式相遇。
她害怕時間的長河無法沖淡他的心結;她怕過多的期待,又換來一場心碎:她怕他的身邊已經有別的人選……
“你……”她曾經演練過數百次兩人再見面的開場白,但此刻幹言萬語竟梗在喉間。
兩人都欲言又止,目光痴纏了好久,瞿牧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好嗎?”
他邃亮的眼眸仔仔細細地盯住她,她一頭秀髮綰成了髮髻,淨麗的五官上略施薄粉,再加上合身的套裝,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專業沉靜的氣質,與過去那位甜美稚氣又愛撒嬌的女生不同。
“我過得還不錯……你呢?”她怔仲地與他對視。
“還是老樣子,一直忙於公事。”瞿牧懷率先發問。“這幾年,你一直都在臺灣嗎?”
“沒有,”她搖搖頭說:“我在美國待了四年半,剛好珊珊的公司要成立新的部門,邀我回來當策展人員。”
“我曾到紐約找你很多次!但都沒有你的下落。”還是他們曾經相遇,卻擦身而過?
“我沒有回紐約,而是到了洛杉磯。”她壓抑內心紛亂的心緒,乍聽到他有找過她,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他霸道地將她拉到牆邊,讓兩人能不受打擾地談話,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她,也有太多謎團尚未解開。
他最想知道的是,在他承諾重新開始之後,在兩人熱情纏綿的隔天,為什麼她卻要無聲無息地離去?
瞿牧懷冷肅地沉下臉質問她:“當年為什麼要離開?”
他還記得,那天早上醒來床上空蕩蕩的,只有床櫃上一張短箋伴著他,那種孤寂的感覺有多可怕。
他像發了瘋一般,用盡各種管道想要找到她,卻一直沒有她的訊息。
每次回美國總公司開會時,他總會排出假期在紐約街頭閒晃,到兩人曾去過的地方,重溫過去的甜蜜記憶,也希望能在擁擠的人潮裡找到那抹令他牽掛的身影。
她垂下眸,避開他犀利的逼視,淡淡地說:“我不想再讓你為難……”
“什麼意思?”他仗著身高的優勢,將她圍困在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
“以前我太任性了,明明知道你心裡有芥蒂,明明知道你恨著我父親,卻一直逼你接受我的感情……直到我爸爸病逝之後,我才體會到被全世界棄絕、孤弱無依的感覺,我終於明白當年你為什麼一直不能釋懷……”
瞿牧懷蹙緊眉頭,她的體諒與寬容,總是令他又心痛又無奈。
“我很清楚,要不是因為爸爸過世,你也不會到機場來找我。對你而言,我就像一個難纏又甩不掉的責任……”她苦澀地扯動唇角。
“江映雨,你真是徹頭徹尾的大傻瓜!”當年他是為了讓她去追求新的戀情與幸福,才沒有阻止她與汪景曜一起去洛杉磯。
沒想到兩顆太為對方設想的心,卻因此種下誤解的心結。
“所以我才會提出要求,希望你再假裝愛我一天,讓我儲存甜蜜的回憶,然後我就可以很勇敢地向你說再見。”映雨柔聲說出那時的心情。
“那你為什麼要故意躲起來?”他沒料到她這一躲,竟然就是五年。
這五年來,他彷彿得了一種慢性疾病,沒有根治的藥方,偶爾太想她的時候就會發病,會心痛、會難受、會瘋狂地在大街上擁擠的人群裡搜尋她的身影,失去理智般地想再見她,哪怕只有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