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好姑娘,讓他冰封了三十年的心因她而微微顫動,以致於在她酒醉撒野的那個夜裡,他雖然擁著她直到天明,卻怎麼也不敢讓手碰觸到她任何一寸冰肌玉膚……
她是那樣一個高貴、救人性命的醫者,而他卻是一個殘酷、不知結束了多少性命的弒父劊子手,所以他根本不配碰她、不配看她、不配與她站在同一個星空下。
更何況,打從遇到他那天起,她為他所做的,真的已超過他預期的太多太多了!
再這樣下去,他真不知道該用何種面目面對她,畢竟他欠她的,真的一輩子也還不起,所以……真的該還給她了。
緊握著手中的最後一片花辦,西門殘破痛苦地閉上眼。
先前,他早有還她花辦之意,但卻總是不自覺地一拖再拖,如今命運讓他們再度相遇,就是要告訴他——時間到了。
雖然他明白,將這片花辦還給她之後,他與她,這輩子也許真的再無相見之日。
這樣古靈精怪、冰雪聰明的女子,他這輩子再也遇不著了……
一想及此,西門殘破發現自己的心居然在痛!
他那向來無情無感的心,居然會痛……
但痛又如何?
雲彩與塵上、雪蓮與汙泥,本就不該相遇,本就不該……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夜風,輕輕地吹著,坐在弄梅閣庭院一隅大石上的西門殘破,就著明亮的月光凝望掌中最後一片花辦,靜靜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慌急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破四周原本的靜謐,緊接著就是老張焦慮的嗓音——
「西門大人!」
「怎麼了?」不動聲色地將花辦搋入懷中,西門殘破淡淡地問著。
「那個……」老張的臉上帶著焦急,而他身後那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娃臉上更是焦急,「這個丫頭來找我,說那個……」
「你怎麼這麼拖拉啊,一點小事都說不清楚!」嫌老張廢話太多,小女童跑至西門殘破身旁,行了個禮,口齒清晰又伶俐地說道,「西門姑爺,我是小小花,我家姑娘上山採藥至今未歸,因此小小花只得前來問問姑爺的意見。」
「還沒回來?」聽到小小花的話,西門殘破皺了皺眉,抬起頭看看天色,眉頭鎖得愈來愈緊。
「是啊,西門姑爺,我家姑娘平時雖也會上山採藥,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說了要回來,可卻這麼晚還沒有回來的情況……」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找你家姑娘去。」站起身來,西門殘破向小小花問清了方向,二話不說地邁開大步。
「姑爺,您等等!」慢跑著追上,將一件雪白裘襖塞到他手中,小小花擔心地說著,「夜晚風大,這是姑娘的雪襖,您帶著,別讓姑娘受涼了。」
「我知道了。」沒想到一個年紀小小的丫頭竟然這麼懂事,西門殘破有些感慨地摸摸小小花的頭,然後身形一閃,整個人沒入黑暗之中。「我一定會把她安全地帶回來。」
「小小花在這兒謝謝姑爺了!姑爺,您慢……哇,姑爺的身手真的跟他的人一樣俊,居然這就不見人影了!」
「我不早說過了?我們家將軍是深藏不露,像你這種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先前還硬要跟我爭你們家姑娘不是我們家將軍夫人,結果自己姑爺、姑爺的叫得那麼甜……」
這些話,飛奔而去的西門殘破完全沒有聽見,因為他的心完全懸在遲遲未歸的花蕊身上。
這麼晚的夜,一個女孩子家獨自上山採藥,縱使她身手再好,可若是有個萬一……
夜晚的山林很是駭人,風呼呼地吹、雪片片地下,狼嗥聲此起彼落,讓西門殘破的眉愈皺愈緊,腳步也愈走愈急。
不知究竟在山林中急奔了多久,突然間,西門殘破腳步急停,毫不猶豫地縱身往東北方的山澗處一躍而下——
在風聲中,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聲由此處發出!
輕輕落到澗底,西門殘破在離人聲愈來愈近之時,也讓自己的腳步愈來愈輕,因為他發現人聲不只一個!
在未弄清楚實際狀況之前,一切小心為上。
當他終於來到花蕊有可能的所在之處,倏地將身子隱沒在樹林的黑暗處,靜靜地觀察著眼前有些詭異的景象。
不遠處,有一道大大的瀑布,瀑布下站著一名一身雪白的女子,她雙手抱胸、不斷地抖顫,衣裳被水溼透而裹在玲瓏有致的身軀上,烏黑的長髮則溼淋淋的貼著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