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罪與罰 作者:想聊

愛別人。完全脫離人群,離開愛他的人,放棄愛的權利,這是他無法忍受的,所以他也無法“跨越”過去。人是不可征服的。拉斯科利尼科夫需要回到人們中間來,所以他不可能完全喪失人性。

然而斯維德里蓋洛夫和盧任都“跨越”過去了。當然,他們都沒有拿著斧頭去殺人,沒有觸犯那個社會的刑律。但是依仗自己的財勢,他們的確都在“為所欲為”。斯維德里蓋洛夫對一切都毫不在乎,他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滿足自己的淫慾。他對拉斯科利尼科夫說:“我明白,您心裡在考慮什麼問題:道德問題,是嗎?……您把這些都丟到一邊去;現在還考慮這些幹什麼?嘿!嘿!因為您畢竟還是一個公民和人嗎?既然如此,那就不該亂闖;別去幹不該由您來乾的事。”斯維德里蓋洛夫自己早“把這些都丟到一邊去”了,所以他能夠幹他所幹的那些壞事。這樣的人比火災、瘟疫、饑饉還可怕。盧任公開宣揚“首先要愛自己”的“科學”理論,因為據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以個人利益為基礎的”。拉斯科利尼科夫一針見血地指出:“把您剛才鼓吹的那一套引伸開去,結論就是:殺人是可以的……”盧任當然對此提出強烈的抗議,因為他完全用不著拿著斧頭去殺人,完全用不著讓血汙染他潔白的手,然而他可以用金錢來買一個美貌的妻子,可以不受懲罰地誣陷索尼婭,漠然地“跨越”過道德的法律,人性的法律,心安理得地經受住拉斯科利尼科夫無法忍受的一切,一句話,他可以,而且有權合法地殺人。

對小說該怎樣結束,陀思妥耶夫斯基很久拿不定主意。從他的筆記中可以看出,他曾設想幾種不同的結局:讓拉斯科利尼科夫逃跑,經過芬蘭,到美國去;自殺;悔過。但悔過是與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性格、與這一藝術形象的邏輯發展相矛盾的。最後,拉斯科利尼科夫去自首了,可是並不認為自己有罪;他認為,他的罪只在於沒能堅持住,沒能“跨越”過去。

對於拉斯科利尼科夫,索尼婭是絕望的黑暗中的一線光明。拉斯科利尼科夫和索尼婭這兩個形象是理性與心靈、理智與感情的對照。索尼婭心裡充滿了對人的愛。她是人類苦難的象徵,陀思妥耶夫斯基認為,苦難和愛是合二為一的。人類的理性微弱而不可靠,而人類的苦難卻無邊無際;整個生活安排得如此不合理,如此駭人聽聞,如此殘酷,因此理性不可能完全理解它的不合理。剩下的就只有大家都感覺到的苦難的愛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問索尼婭:“如果突然這一切現在都讓您來決定:……是讓盧任活著幹壞事呢,還是讓卡捷琳娜·伊萬諾芙娜去死?那麼您會怎樣決定呢?”索尼婭回答:“這怎麼會由我來決定呢?”不,索尼婭無論如何也不能作出這樣的決定: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跨越過另一個人的屍體。她所能決定的只有一點:讓別人從自己身上跨越過去,把自己獻給別人。而為別人獻身,在當時的世界上,其實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理想。在小說中,索尼婭這個形象當然是理想化了,然而也是蒼白的。

於是作者又寫了《白痴》,希望用梅什金公爵這一藝術形象來進一步宣揚自己的這一理想。

最後,想稍稍談一談拉祖米欣。按照作者的意思,拉祖米欣應該是書中的正面人物,本來應該在小說中佔據更重要的位置。他具有鄉土主義的觀點,反對西方革命思想的影響,認為社會主義是西方的玩意兒,與俄羅斯格格不入。他反對“環境決定論”,反對傅立葉的空想社會主義和唯物主義者的觀點。在一系列問題上,他可以說是作者的代言人。作者對他特別珍愛,然而就我們在小說中看到的這個人物而言,卻很難說他已經成功地完成了作者本想賦予他的使命。

本書根據蘇聯國家文藝書籍出版社一九五七年出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十卷集)第五卷譯出,並參照《俄語》出版社一九八四年出版的《罪與罰》。對此書的時代背景以及書中一些難以理解的地方,作了必要的註釋。

非琴

七月初,天氣特別熱的時候①,傍晚時分,有個年輕人走出他在C衚衕向二房東租來的那間斗室,來到街上,然後慢騰騰地,彷彿猶豫不決地往K橋那邊走去。

他順利地避開了在樓梯上與自己的女房東相遇。他那間斗室是一幢高高的五層樓房②的頂間,就在房頂底下,與其說像間住房,倒不如說更像個大櫥。他向女房東租了這間供給伙食、而且有女僕侍候的斗室,女房東就住在他樓下一套單獨的住房裡,他每次外出,都一定得打女房東的廚房門前經過,而廚房門幾乎總是衝著樓梯大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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