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出場吧?但我只是想想而已,沒有再真的開啟那個文件。開始寫那個故事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就會想到陳邇南。我不是決定了再也不看見他嗎?那我就不應該再去給臻臻講故事了。於是我不讓自己靠近電腦,我坐在外婆身邊,把自己埋葬在電視機前面。外婆的安靜和一無所知總是能給我一點莫名其妙的力量。
蘇遠智給我打過兩個電話,他現在實習的那份工作也很忙。我為了向自己證明我不害怕面對他,也在一個晚上打了電話給他。他身後的背景聲音嘈雜,他只是說:“我在外面。”我沒有追問是哪裡,我想應該是雅思輔導班之類的地方吧。於是我如釋重負,聲音裡那種最初的顫抖在一瞬間歸於平靜,我說:“沒事,我就是想你。”
他笑了。他其實覺得內疚吧。於是我也輕輕地微笑了,我承認他此刻的內疚讓我有一點愉快。所以我決定再追加一點,我嘆了口氣, 說:“蘇遠智,你愛我嗎?’,“當然。”他語氣驚慌,“南音你怎麼了?”“沒什麼,”我停頓了片一刻,“我愛你,老公。”我知道這句話被我說得很甜美,甚至是怡人的。
我愛你,老公,我快要移情別戀了,你卻渾然不覺。我要沉下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拉我一把,可是,你很忙,你忙著沉浸在你的謊言,你的掙扎,你的歉疚裡。比如此刻。我簡直要開始恨你了。就允許我這樣恨你一會兒吧。不會很久的,從眼下我們二人的沉默開始計時,直到通話結束。我想要你瞭解我那種被自責折磨的滋味,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體驗程度相同的自責。比如,在明知你著手準備離開我的時候無辜地說 “我愛你”。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是無辜的吧?果真如此的話可就太妙了。我甜美地恨著你,因為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你不會的。就像媽媽不會原諒哥哥那樣,你總有一天會以一個審判者的姿態對我說我不配被愛。我恨你即使是審判我也不會搞清楚正確的罪名。鄭南音真正的罪名不是背叛蘇遠智,是背叛了自己。
求你暫時跟我站在一起可以嗎?我們一起打垮他,那個總是嘲弄的侵略者。但我真是沒種啊,我甚至不敢跟蘇遠智說一句:“我好像快要喜歡上別人了,用力抓住我好嗎?”因為我害怕他會回答我說:“喜歡上別人了是嗎,那好吧,祝福你,再見了。”所以蘇遠智,親愛的——我盯著手心裡的手機,似乎是要握碎它——你殺了我算了,那是我應得的。你殺了我,就替蘇遠智復仇了,可是那個被鄭南音背叛了的我自己呢,你拿她怎麼辦呢?你可以讓鄭南音停止呼吸,可那個“自己”就會隨著這屍體變成一縷氣息一般的魂魄,她只能和鄭南音一起不復存在,她明明也曾因為鄭南音的背叛而傷痕累累,卻沒有人為她討個公道啊。
我把額頭抵在膝蓋上,用力地深呼吸。深呼吸。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我又開始睡不著了。整夜整夜的。如果一定要說這種煎熬有什麼正面的意義,那就是,我的注意力暫時可以從哥哥的事情上得到一點轉移。哥哥,你已經成了毋庸置疑的罪人,其實我也快了,我來和你做伴,你說好嗎?你有囚衣穿,我卻沒有—不過就算了吧,全是形式,那衣服也的確沒什麼好看的。
讓我坐在你身邊就好。我已經太久沒有看見你了,所以我只好想象你現在的樣子。你的頭髮被推光了嗎?你戴著手銬吧?你的眼睛是否和過去一樣安靜,還是像案發那天,灼灼地湧動著沸騰的絕望?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是故意的。哥,我也只讓你一個人知道,我喜歡上了你殺的那個人的親人。不是他誘惑我,不是一時糊塗,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終於承認了。現在讓我坐在你身旁好嗎,我們並排坐著,我和你一樣漠然地平視前方,讓雙手放在膝蓋上,這雙手真像一對被子彈擊中,從天上掉下來的鴿子。我永遠愛你,哥哥,你是殺人犯,我是賤貨。
一週就要結束的時候,陳迎南的電話終於還是打了進來。聽著來電的音樂聲,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按掉了。我想不然我還是把手機關了吧這樣最清靜,可是,終究沒關。幾分鐘後他的簡訊進來了:“接電話。再不接電話的話,我就打你家座機,直接找你爸說話,就說我們家還是要繼續追加你們的賠償金。”
這個渾蛋。我徑直把電話撥過去,聽到他含著微笑的聲音的時候就直接說:“別以為我怕你。”
“我就是想見見你。”他似乎笑得更開心了。
“我跟你說過了,”我覺得自己臉上滾燙,握著電話的刀。隻手僵直地停留在耳朵邊,左肩膀都似乎被一種微妙的餘波震顫著,“你真以為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