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之間,賀蘭折還未反映過來,人已陷入黑暗的昏厥。奢華無垠的大殿裡,方才還一室的凌亂和曖昧之息,倏然幻化成一室的寂靜。
而後,視窗送進一陣陰寒的風,吹的那一汪清華紗搖曳生姿,風停紗落,屋子裡多出一襲黑影。華服掠地,簌簌而響,像曾經的溫柔嗓音,像彼此痴纏的魅惑。
那個男人如同謫仙般驚豔絕世的風華,像極了誤入凡塵的聖靈,只是,過於寒冷無溫,而,無法靠近。
他的面孔藏匿在黑暗之中,漆黑的袍子凜然作響,黑暗中他負手而立,靜靜的凝視著榻上嬌喘微微的男子,他沒有昏厥過去,相反,那股力量讓他痛苦難當,他已經在逐漸走向清醒,暴躁的,瘋狂的清醒,唯有發洩才可以平靜吧……
“…葉王……呵……”那個人影發出一聲輕盈的低笑,像灌滿了瓊漿的小盅不小心溢位一滴那樣清幽。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前。華美的黑色滾金邊長袍拖曳了一地,他的左臉暴露在瑩然的燭火下,映的那臉頰上的紅蓮更加明豔動人,映的那一頭晶瑩剔透的銀絲,更加邪魅冰冷。
榻上的人,胸口銳痛更加的劇烈,葉遊牙痛苦的蜷縮起身子蜷成一個半圓,頭埋進胸口,露出一管纖細如白玉的脖頸,漆黑的髮絲泛起深紫色的光,妖嬈的繞在他頸子上,耳朵後面。
心跳的異常讓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不同於此前的那種痛苦,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麼,他蹙緊了眉隱約覺出一股殺氣,夾帶著刺骨的陰風,世界靜的彷彿只有他一個人。
霎那間,樓蘭的詛咒再次迴盪在他耳邊:“我詛咒你們……詛咒你葉遊牙永生永世的揹負著身體裡,不屬於你的力量!詛咒你蓮壬,永遠不能靠近葉遊牙!不能相愛,不能一起死亡,不能經歷六道輪迴!……”
那個瞬間,葉遊牙只感覺平地起了一聲驚雷,他的理智和痛苦全被炸的四分五裂,繼而喉頭一熱,那股鹹澀的液體便噴薄而出,炙熱的紅色濺在龍床上,映的葉遊牙瞳孔都在泛紅。
蓮壬,蓮壬……
那個名字在腦海中不停的盤旋,像是遇到了召喚一般瘋狂的,不停不停旋轉,葉遊牙只覺天旋地轉,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而這一幕從頭到尾,都被一個盡數看在眼底,他的臉上平靜無波,唯獨在看到那唇角殷紅的血跡時,眼角不自覺的跳動了一下,顯露出一股怒意。
葉遊牙,這就是你的後果!這就是你身為一個容器的代價!哈哈……
他揚了揚嘴角想笑,卻發現自己依然面無表情。原來重生之後的他,果真是匱乏了太多,原先以為匱乏的只是心臟的某一部分,就像現在他站在這裡,雖然覺得胸腔裡在沸騰,眼眶裡都是灼熱,可是,空缺的那個位置卻彷彿被填的滿滿的,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到底,那是什麼呢……
他輕輕的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冷冷的看著,而後,轉瞬即逝。
你我終究還會再見面的,葉遊牙……
【 謫仙 】
他的指尖輕輕撩撥著那一方淮陽古琴,捻,勾,挑,撥,弄,壓,步步做來在他都是如風越柳,春意動人。隨著那指法的運作,渾圓而幽深的琴聲迴盪在長空皓月之下,他的雙眼清冷冷的望向前方,桂樹灑落下來的花瓣宛若春雪,落了一片在他琴絃上。
然後有窸窣的腳步聲傳來,女子顫抖的嗓音夾雜著幾分激動和哀傷,在他身後響起:“王兄…王兄!?是你嗎?……”
背對著她的身影微微一顫,挑著一絲輕弦的指尖倏然一寒,“鏗”的一聲斷裂開來,絲絃崩力過猛,擦著他的臉頰甩過,銳利的痛楚過後,只留下一道血痕。
他轉過身來。
“王兄!”兩行淺淚滾滾而下,塞寧扶著樹腰漾開一朵欣喜的笑靨,“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葉王奉你為先知?”蓮壬漫不經心的說,手指輕輕抹去臉頰上的劃傷,那肌膚比雪玉要白,映的臉龐的美豔冷冶,映的一頭風華無限的銀絲驚世駭俗。
“呵!我哪裡還有那樣的能力,”塞寧苦笑,“我的能力源自於多年前與王兄你的契約,你離開了,我的能力自然就……”不對!既然蓮壬還活著,那麼為什麼契約被終止了??
塞寧眸色一震,愕然道:“王兄,王兄難道是……”
“你猜對了。”蓮壬輕柔的捻起一片花瓣,語氣平常,“我是個死人,曾經。”
塞寧怔住。
蓮壬的指尖稍一用力,掐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