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親愛,彼此相依。
若不是夏天到來,這一家雲端上的日子還會一直飄下去,自欺日子還長,自欺時候還未到。可是,夏天已經來了。
日頭猖盛,單衣
85、卷三·十九 。。。
薄衫的柳延坐在溪邊,光著腳丫伸在溪水裡,腿上趴著一隻狼。柳延拿著犀角梳,在黑狼的毛皮上梳理,時不時的,梳下一把毛來,扔進溪水飄走。
沈珏嘆氣道:“我若是蛇就好了,也不用到了夏天就這樣。”
伊墨躺在一旁扯狼尾,一扯便是一撮毛,吹了口氣,那狼毫就飛起來,盪盪悠悠,許久才落下,他一邊玩一邊道:“當年我就不想養你,身上畜牲的腥臊味也就罷了,夏天常常弄得到處都是狼毛,喝杯茶都能喝到你的毛皮,真真是討厭的緊。”
沈珏羞惱的道:“哪有什麼腥臊味,你自己是條蛇,一股土丘味倒是真的!”
柳延抬起眼道:“你們有什麼好爭的?都是畜牲,還互相嫌棄。”
一狼一蛇頓時啞言。
柳延又道:“我怎麼覺不出你們說的味?”
“父親修煉這麼多年,早已辟穀,汲天地靈氣,自然沒有什麼味道。”沈珏說,“一會我去抓條野蛇來,你就知道他原來是個什麼味。”
伊墨一把抓住狼尾,冷笑一聲道:“我看不如現在把你踹河裡,落水的狗身上味道可是大發了。”
“我才不是狗!”沈珏喊,要抬起頭與他爭辯,被柳延一把摁住腦袋,摁在膝蓋上道:“別動,還沒好。”沈珏只好又趴回去,頗為委屈的道:“爹,我不是狗。”
柳延笑了一聲,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腦袋,安慰道:“我知道。”
沈珏立刻被安慰了,加上被梳理的舒服,身上厚厚的毛髮也逐漸輕盈,頓時哼哼起來。
他那樣子太滿足,伊墨實在是看不過眼,一腳踹了過去,“嘩啦”一聲,威武的黑狼頓時成了“落水狼”。
水裡的黑狼撲騰幾下站起身,惱羞成怒,一躍身就朝伊墨撲過去,伊墨快速伸手,兩者間立時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黑狼衝了幾次都衝不過來,耳朵頓時耷拉下來,楚楚可憐的朝他喚:“父親。”
伊墨置若罔聞。
黑狼又喚:“父親。”一邊垂頭搭腦的踱幾步,圍著屏障繞圈圈。他身上滴著水,又垂頭喪氣,看起來真是可憐兮兮。
伊墨猶豫了一下,收了法。
果然,前一刻還萎頓的黑狼立時精神,猛地朝他撲過去,把伊墨撲倒在地,然後痛快的甩甩身子,把一身的水連著狼毛一起,甩了伊墨滿臉滿身。
伊墨抹了把臉,躺在地上甚是無奈的歪頭看向柳延,說:“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黑狼拿溼乎乎的臉在伊墨臉上蹭,又把他剛抹淨的臉蹭溼,還頂無辜的說:“也是您教的。”等到伊墨又要踹了,才閃身跳到一邊,再次甩毛。
伊墨坐起身,弄乾淨了身上的狼毛和水滴,望著那黑狼撇撇嘴:“今年冬天把你扒了皮,給你爹做狼皮褥子……”話還沒說完,伊墨猛地收了聲。
冬天。哪裡還有冬天呢?
柳延原是一直瞅著他們笑鬧,也是此時,笑聲戛然而止。
沈珏蹲在一旁,默默地恢復了人形,仰起頭看了看天。或許是光線太過熱烈,他的眼眶潮熱,竟要落下淚來。
三人俱是無話。
小松樹精找到溪邊時,見到的就是這異樣沉悶的場景,心中驚異了一下,問:“你們怎麼了?”
無人回答他。有些事,至親知道,至愛知道。其餘的人,都是無關緊要的。他們連說,都懶得說。
因為很多事,外人不能體會,也無從難受。他們心中有愧,因為受傷最重的,只有他們至愛之人,能讓他們愧疚的,也只是至愛之人。
其餘的人,又怎麼會明白呢?
沈珏走過去,坐在兩人身邊,道:“爹,你怎麼想的?”
這個話題,他們不曾深談過,各自都是掩藏起來,輕易不敢說出口。
柳延淡淡道:“我只想著,到底還是對不住你。”
“什麼?”沈珏問。
柳延轉過臉,望了他好一會,才撫了撫他的頭,輕聲道:“你我父子兩百多年,近三百年光陰,我卻極少在你身邊……如今,怕是又不能陪你了。”
沈珏愣了一下,“爹?”
柳延招來小松樹精,道:“往後,你陪著他。”
小松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