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怪的車城裡隱藏著什麼?李良輔想知道,野利榮也想知道——想知道其實很簡單,魚鱗陣已經佈置好,調其中一翼上前試探進攻,一切就都會明白。但是,李良輔與野利榮都沒有下達這道命令。一是因為大軍甩開輜重先行,目下手裡缺乏攻城器具;二是二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帥,雖然摸不透這個古怪車城的虛實,但起碼明白一點,對手弄出這麼個古怪陣勢,就是希望夏軍進攻。
敵人越希望我做的事,就越不能做——這是一個基本作戰準則。通常越是老而彌堅的老將,就越能不折不扣做到這一點。李良輔與野利榮,正好就是這樣的老將。
因此,朗朗晴空下,戰場上出現頗不常見的一幕:一支大軍在四方車陣中,嚴陣以待;一支大軍隊形嚴整,蓄勢待發,卻遲遲不做進攻動作。雙方都在等,夏軍要等著看天誅軍究竟在玩什麼花樣;天誅軍則在等夏軍進攻,以迎頭痛擊。
於是,一場考驗主將的耐心、定力,以及手下軍兵的整體素質的無形戰鬥,在正式開戰之前先打響了。
早晨那幾片稀薄的流雲,彷彿被蒸騰的熱氣烤化了,正午的陽光,無遮無擋地照射下來,將枯黃的泥土地,曬出一道道裂隙。地面熱氣蒸騰,舉目所見,山石草木,甚至連空氣,彷彿都被扭曲得光怪陸離。
熱風拂過堅硬的黃土地,帶起滿天沙塵。荒原上一座龐大的車城,一支旗幟獵獵的大軍,靜穆對峙。而無定河畔那破舊且早已空無一人的神堆驛,就像一個孤零零的旁觀者,冷冷乜斜著、見證著……
夏軍的騎兵還好,實在熱狠了,讓馬輕快跑起來,自然迎面有風,縱然是熱風,也是好的。但夏軍步卒可就悲摧了,神勇軍與祥祐軍的步卒披掛著半身或全身皮甲,頭頂皮盔——夏國是從不缺牛馬,所以也不缺皮革,但凡是正兵,基本上都有一身不錯的牛皮盔甲。這身盔甲,在戰鬥中,令夏軍士兵防禦力大大提高,是士兵生命的保障。
而現在,這生命的保障,卻變成了催命符!
在強烈的陽光灸烤下,牛皮盔甲發出陣陣難聞的怪味,皮具變軟發糊,貼在只隔一層葛衣的面板上,滾燙灼熱得象套上了一具烙鐵枷鎖。腦袋發悶,頭髮更似被烤糊了。渾身的汗水,溼透重衫之後,慢慢流淌,在襠部匯聚、浸漬,醃得兩股間薄嫩的面板又癢又痛,難受到極點。
**上的折磨不算,還有精神上的催殘——光汙染!
鐵壁車城長達五百丈的精鐵擋板,反射著陽光,發出強烈的刺目光芒。正午曝曬的情形下,不留神瞥上一眼,眼睛都會發花,同時噁心泛暈。
不到半個時辰,夏軍的許多步卒已是臉色赤紅,嘴唇乾裂,手腳亂撓,搖搖欲墜。很快,出現了第一個中暑倒下計程車兵,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當倒下士兵達到三十人時,夏軍陣腳已經開始動搖。隨即出現的督戰隊,如狼似虎,棒擊鞭笞,好一番折騰,硬生生將陣形穩住。
中軍帥旗下,野利榮一臉憂色:“大帥,這樣下去,怕頂不了半個時辰……屆時就算陣形不亂。士兵也沒體力戰鬥了。”
李良輔咬牙道:“本帥知道,再等一等,敵軍比我們更難過,看誰頂得到最後一刻……派人再去看看,輜重隊什麼時候到?本帥計程車兵在進攻前,要飽食一頓,還要有攻城器具。另外,派兩百騎到無定河取水,給將士消消喝……”
天誅軍比夏軍更難過嗎?狄烈會說,李良輔。你可真會腦補!
這麼悶熱的天氣幹仗。天誅軍也是一樣熱,但比起夏軍,可就好太多了。
主力戰兵中的步兵,共計三個營。一千三百餘人(火炮營只有三百)。全塞進二百輛戰車裡。每輛車擠六、七人。悶是有點悶,好在戰車四面透風,而且沒有直接暴露在陽光下。士兵們蹲坐在戰車裡聊天打屁。這景象若是被夏軍士卒看到,只怕要視之為天堂了。
工兵與輜重兵,還有車伕馬伕什麼的,則全躲藏在戰車或運輸車的陰影下,有的甚至鑽到車輪底下,反正只要不被太陽直接曝曬,這人還是有精神頭的。
鐵壁車城裡最舒適的大概只有兩處:一是子城內兩個用竹板架起的,四面透風的涼棚,這是臨時野戰救護所。為了保障傷員的救治,這裡的條件是最好的,目下只有醫護都的百名軍醫及衛生員在內休閒納涼;還有一處地方,自然就是登高望遠的指揮巢車了。
巢車高三丈,下有四輪,有六面繩索楔地固定,望樓頂上有圓形傘蓋,籠罩範圍達兩丈,擋陰納涼效果,完爆李良輔的紫羅傘。
此時望樓之上,狄烈、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