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金兵因戰亡、傷殘、疾病、失蹤等等原因,已損失三分之一,只餘十萬人。
至天會八年,這個災難年,東西兩路大軍全滅,女真兵的損失,一下飆升至六萬。至此,若大一個金國,純女真兵竟只餘四萬——而他們要守禦的,除了遼闊的萬里疆土,還有國內人心未定的故遼軍民、態度曖昧的夏國、矢志復國的西遼……以及,新崛起的過江猛龍——天樞勢力!
女真人,真的不多了,新生的人口,還遠遠未成長,十年之內,難以補充,死一個少一個。這個時候,每一個女真戰士,都是寶貴的資源,更何況是合扎精銳?一旦女真人打光了,沒有女真人的金國,那還叫金國嗎?
金國,真的被打殘了。
軍力如此,國事亦是雪上加霜。
吳乞買之皇太弟、諳班勃極烈(皇儲)、金軍元帥,完顏斜也,重病垂危。金國一下子也面臨了與南宋同樣的難題——繼承人問題。
吳乞買迭遭打擊,以往龍精虎猛的身體,明顯不支。即使按照正常的歷史軌跡,他也沒幾年好活了,更何況國事頹敗若此?但這位大金國第二任皇帝還在強硬支撐著,只要他還沒倒下,帝國必須正常運轉。而皇儲問題,則被他強制壓下,虛位而待。
皇帝虛皇儲之位而不議,究竟在等待什麼?朝臣心裡隱隱有數。若是以往,這足以釀成一場內宮外朝的風波,但眼下正有一場決定金國國祚的狂潮襲來。皇儲之事,轉為暗流,暫時壓制,靜待日後爆發。
六月初,金主吳乞買罷駕出宮,率眾臣出上京城,來到城外不遠的按出虎水以南的蘇素海甸。就在這片遼闊的平野草原上,紮下金帳,薩滿祭天,重開女真傳統的“金帳議事”。
自從女真人住進廣闊的宮殿之後,住帳篷的人是越來越少,值此國事艱危之際,是應當恢復一些女真人的傳統的時候了。
金帳議事,議題只有一個:和還是戰?
但還沒有進入正題,完顏家的兄弟,就與幾位重臣為如何處理撻懶投降南人之事吵開了。
以撻懶的身份、職位、影響力,他的投敵行為,絕對會對金國上層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以完顏宗翰和完顏希尹為首的強硬派,堅決要求國主下令誅滅撻懶家族。以示誓不妥協的抗敵決心。
但是和撻懶私人關係很好的完顏宗磐(吳乞買長子)反對,他的理由是撻懶投降,實為宗輔棄之不救所致,非戰之罪。且目下與天樞勢力戰和未定,貿然處之,有失妥當。
另一位相當有份量的人物,六皇子完顏宗雋,也表示支援堂兄意見。
雙方僵持不下,最後還是完顏宗幹(女真名斡本)勸開了。暫時擱置撻懶之事,先議和戰。議定之後。如何處理撻懶家族,自然水到渠成。
和戰之事,又是分為兩派:以國相完顏宗翰、元帥右監軍完顏希尹、司空完顏蒲家奴等為首的老將一派,主張絕不屈服。尤其是完顏宗翰。這個因被狙擊而落得一身傷病。再不能騎馬只能坐車的昔日金國第一戰將。更是以徹膚之痛,一針見血指出,天樞勢力不是南朝。南朝是羊。天樞是虎狼。此時天誅軍在東至白溝河、西至雁門關一線,陳兵三個整師,近四萬大軍,虎視眈眈、咄咄逼人。今日你不打他,終有一日他要打你。
完顏希尹也認為,不是不能議和,而是時機不對,此時談和議是沒好果子吃的。只有極力預備打仗,戰而勝之,或挫敵鋒芒,此時和議,方才能為本國爭取最大利益。
完顏蒲家奴則是根本咽不下這口氣,打了一輩子的雁,卻叫雁啄瞎了眼,叫他這樣的老將如何能甘心?恨不能立刻披甲上陣,與這支屢屢給大金軍造成恥辱的敵軍放對。
而完顏家兄弟,宗幹、宗雋、宗磐,則傾向於和議,他們也提出了各自的理由。
宗雋一向膺服四兄兀朮的勇略,推許為年輕一輩最有能力的將才。現在連兀朮都敗得如此之慘,屍骨無存,這天誅軍的實力著實強悍。以舉國之力對抗這樣強大的敵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兩敗俱傷,葬送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國之戰,以利益為先,何須魚死網破?
宗磐則從軍事角度考慮,認為天誅軍兵器犀利、將士善戰、水陸皆精,而水戰正是本軍軟肋。此次南略,訛裡朵負有不可推卸的指揮責任,明知江南水網縱橫,不利騎兵馳騁,北人亦不善水戰,卻偏要將主力大軍遣過江南,深入宋境,結果去易回難。要不是因為他派兀朮南下渡江,就不會喪失主力軍,也不致後來狼狽北逃,中伏而滅。為今之計,大金軍需要時間來重新整合,蓄積力量。和議,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