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錯了什麼事?”
這個人不再回答他的話,只是不停地低語:“你還沒有變,你還是以前那個小方,我不該……不該……”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衰弱。
“你怎麼知道我是小方?怎麼知道我沒變?”小方問:“你不該怎麼樣?”
這個人已無法回答。
他的呼吸更弱,喘息卻更劇烈,而且開始不停地咳嗽。
小方解下他的水袋,想喂一點水給他喝,喘息和咳嗽卻得他連一口水都喝不進去。
天色昏暗,小方摸索著,從自己身上拿出塊布中,蘸了點水,滴在他嘴唇上。
這個人終於又能開口說話了。
“我對不起你。”他說:“我也對不起鷹哥。”
他說的話讓小方震驚得很久都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才能問:“你也認得卜鷹,你怎麼會對不起他?”他問這個人:“你究竟是誰?”
沒有回答,沒有反應。
小方問他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已完全停頓。
小方輕輕地把那塊打溼了的布中,蓋在這個人的臉上。
現在他已經知道這個人一定和他有很深的關係,和卜鷹也有很深的關係。
但是他想不起這個人是誰?狂風呼嘯,他已聽不出這個人的聲音。
天色更暗。
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天亮,風才會停?
小方舉起手裡的水袋,喝了兩口水。
他並不是真的想喝這皮袋裡的水,他喝水的時候,竟全沒有想到自己是在做什麼事。
他喝這皮袋的水,只不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因為他想活下去。
——這個人很可能是他的朋友,而且剛死在他手裡。
如果他想到這一點,如果他知道這個人是誰,那麼他也許寧死也不肯喝這兩口水了。
天色雖然更暗,天亮之前豈非總是最黑暗的時候?
天忽然亮了,風勢也忽然小了。
小方忽然看見了在他懷裡的這個人的臉,蓋在他臉上的布中已被吹走,露出了一張飽歷風霜苦難,充滿痛苦悔恨的臉。
小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全身的血都冷了。
這個人赫然竟是加答。
在他被人懷疑,幾乎無路可走時,唯一把他當朋友的就是這個人。
他用來蓋住這張臉的布中,就是這個人跪下來雙手獻給他的“哈達”,象徵著友誼和尊敬的“哈達”。
現在這個人卻已死在他的劍下,他居然還在這個人死後喝光了他皮袋中的水。
——加答怎麼沒有死?怎麼會到這裡來?怎麼會和呂三的屬下在一起?
——他為什麼要說他錯了?為什麼要說他對不起小方和卜鷹?
這些問題小方都沒有想。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在那個窄小的帳篷,加答將自己唯一珍惜的皮靴送給他,要他快逃走時所流露出的那種真情。
如果現在有人能看見小方的臉,一定會很驚異。
因為他的臉幾乎已變得和這死人一樣了。
因為他的臉上也同樣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難道這就是命運?
命運為什麼總要將人逼入一種無可奈何的死角里,為什麼總要撥弄人們去做一些他本來死也不肯去做的事?
風暴已平息,屍體已掩埋。
對小方來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經驗,他經歷過風暴,也掩埋過屍體,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埋葬的是他的朋友。
一個死在他劍下的朋友。
小方以劍作仗,掙扎著往前走。
他根本沒有地方可去,也不知能到哪裡,更不知道能支援到什麼時候。
沒有水,沒有糧食,沒有體力,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那一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