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快救我。”
從我身後,一個人躥了上去。
是指導員!
他奮力朝敵人射擊壓制的方向扔出一顆手雷。
指導員飛快地彎腰跑過危險路段,他肥胖的身體居然如此靈活。
“指導員,別丟下我。”
看見指導員,那邊程小柱還在哭喊著,聲音更大了。
火光中,指導員終於攙扶著程小柱出現在我們視野裡。
過不來!敵人又開始火力壓制。
郭永也沒有子彈了,黃彪嗷嗷叫著尋找後面的火力手。
預備隊剛剛撤下去,無論如何也無法趕過來。
冒死準備衝過來的指導員被攙扶著的程小柱影響了速度,剛跑兩步就被鬼子打中,踉蹌著兩人同時栽倒在地上。
“指導員!危險!”我忍不住大聲喊道,準備衝過去,卻被郭永一把拉住。
“你他媽找死!”郭永低低地吼道。
翻滾著爬回對面坑道拐彎處的指導員和程小柱大口地喘著氣。指導員被鬼子打中了好幾處地方,胸口汩汩地淌著血。
躺了片刻,指導員再次艱難地與程小柱站起身來。
“快走!”指導員大吼一聲,把程小柱猛然往前一推。
後面倏然而至的高溫火焰瞬間把指導員給吞沒。指導員在火焰中掙扎著,發出淒厲痛苦的喊叫聲。
“指導員!”
發現指導員被火焰吞噬的程小柱試圖回去搶救他,可稍微的遲疑也斷送了他的生命。
程小柱被風一般穿過火焰的彈雨擊中。
渾身噴著血,程小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半晌,手腳微微抽搐的程小柱在我們的呼喊聲中甦醒了。
離他不遠的指導員已經被高溫火焰灼烤成一具短小焦黑的屍體,身上還散發著股股濃煙。
在地上蠕動著,程小柱慢慢地掙扎著爬向指導員,很快,他也垂下了頭。
躲在拐角後面沒有彈藥的幾個戰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慘死在自己面前,無能為力。
預備隊終於上來了,我們在把鬼子壓制回去後只搶回指導員那被燒焦的遺體,還有程小柱,他的身體上已經滿是彈洞。
無言地拖著他倆的屍體,我們再次撤了下來。
我細心擦拭著手錶表蒙上的灰塵,現在是凌晨三點,我們從昨天晚上十點多鐘開始堅守坑道,到現在已經熬過四五個小時了。
黑暗中兩個戰士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傷員撤下來,衛生員跑上去,半晌才抬起頭:“連長已經犧牲了。”
這兩個戰士絕望地坐在地上,手裡捏著鋼盔。
“敵人壓上來了!快打下去!”
遠處一個戰士邊開火邊呼叫援助。
“子彈!誰還有子彈!手雷也可以!”
“沒有彈藥了!”
一個戰士的喊聲已經帶著哭腔。
接著,更多的戰士撤了下來。
沒有彈藥了。
不遠的地方,幾個步槍裡還剩下些彈藥的兩個戰士正在拼死抵抗敵人的進攻,流彈在坑道牆壁上往復跳躍,迸出點點火花,帶著刺耳的呼嘯聲。
“堅持不住了,還是撤退吧!”
黑暗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撤退?那同樣是送死。
“全體戰士聽我指揮。上刺刀!”
一個軍官站起身來。
不能讓敵人衝過來,因為這裡還有近百名戰士,其中大多數是傷員。
黑暗中戰士們紛紛裝上刺刀,那個軍官帶頭走在隊伍的前面,越來越多的戰士加入準備衝鋒的隊伍行列。
“敵人衝過來了!”
一個戰士渾身火苗穿過硝煙掙扎著走進來,剛說完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孃的!全體聽令,衝啊!”
軍官挺著自動步槍吼叫著衝進了正在燃燒的坑道中。
接著,幾十個戰士也端著刺刀吶喊著跟隨在軍官後面衝進坑道深處。
看見戰友們一個個地吶喊著衝進充滿爆炸與煙火的坑道里,我的大腦裡一片空白,眼前彷彿像是在上演黑白紀錄電影,一個個身影吶喊著,然後依次消失在火與煙的世界裡。
我下意識地把刺刀卡上,轉身準備走向戰友們消失的那條坑道。
旁邊的江壘和老柳手中已經沒有武器了,他倆一人手裡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工兵鏟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