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你很快就會知道。”修女說。
命運,既定的,不可扭轉的,命運……?
“你是誰?”狼囁嚅道。它開口說話的時候,貫穿其上下頜的長針會帶給它熾熱的疼痛。寒入骨髓。
熱,冷,難以中和,不可稀釋。兩端的痛苦。
“如你所見,我是神的新娘……”修女說。虔誠而又純淨的笑,清音汲汲,如藤似蔓。
“……吃不了你,但我不會放棄。”狼說。
可能性微茫,茫茫而不可見。
“你搖搖尾巴,像狗一樣搖尾巴。“修女對狼說。
不似開玩笑,神情不變。並非隨口一說,在狼聽來,那是命令。如果它矜矜維持所剩無幾的自尊,顱骨上會被穿幾根黑針也說不定。
狼,搖尾巴。
出奇的平靜。出乎它意料的,沒有任何脾氣。
無關自尊,無關自卑。
無我。
祈命的時候,生物都很倔強。有時候,軀殼會表現的很堅毅,但盤踞在心裡的不願與不甘只有他自己知道。裝作不知道的人,也許會被後人稱頌為英雄,冠以數百成千種光環。
修女俯下身來,用右手手指指尖向上推動針尖。黑色的長針緩緩的脫離了狼的下頜、上頜。疼痛驟減。
“你如果沒有尾巴,就不用向我搖尾祈求,不是麼?”
黑色長針上流淌著紅色的血,修女的左手小拇指在長針上輕拭而過,隨著血線消失的還有黑針本身。
修女盯著狼。
她的眼神分明在說“你,為什麼還不吃掉自己的尾巴?”
沒了尾巴,可以換回稍許的自尊。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施捨。
你,沒有權利拒絕。
因為,這是命令。而你,只能接受我的愛。
神的,新娘。
眼睛裡的不悅之意,濃了,一瞬間。修女抬起右臂,昂貴的布料從她的皓腕處向下滑落。“你知道那裡有什麼麼?”她問。
灰狼扯斷自己的尾巴,撕成一段一段,塞進了嘴裡。它沿著修女所指的方向望去,灰色的天空。空無一物,灰色童話世界裡的灰色天空,一如它灰色的心跳。彷徨滋生,無處宣洩,被人寫下的死亡的黯淡終結。
沒用多少時間,狼吃掉了它的尾巴。它本來就很肚餓,這也是一部分原因。
“……我什麼都看不到。”自嘲似的,狼說。
什麼,都,看不到。
修女說:“因為你的心被絕望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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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問:“……你看到了什麼?那裡。”
修女:“我什麼也看不到……”
狼,莞爾錯愕,“你的心不是被愛填滿了麼?”
修女:“我的心,壞掉了。”
不能理解。
因為是獸。
狼在心裡冷笑,有病的雌性生物。
修女:“你只會詛咒被你強的存在麼?卑微的蟲子。”
狼:“……你能讀懂我在想什麼?!”不無詫異。
修女:“我也會詛咒比我強的存在,比如說,我的王……”
“什麼啊,你內心也很陰暗,你的愛在哪裡?”
“愛憎分明。蟲子,你有聽過這句話麼?”
“…………”
小紅帽,小紅帽。
狼外婆,狼外婆——
獵人,吃掉狼的獵人——
修女:“蟲子,你吃掉過多少人?”
狼:“沒數過。你覺得被我吃掉的人很不幸麼?”
修女:“他們提前離開了這裡,所以他們很幸福。”
狼:“……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我吃了你,你也會很幸福。我不介意分給你我的愛。”
修女:“你啊,在被獵人吃掉之前,小心被小紅帽生吞活剝……”
還有,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離開這裡。不幸的只有留在這裡的蟲子。
輕飄飄的,修女離開了獸的視線……
舔著舌頭的狼,百無聊賴的匍匐在地上,“……好餓。那個女人明明很美味的樣子。”
吃不到。
“啊啊,現在的我還是狼麼?”
要不要披上人皮去吃人呢……
獸眼猙獰,狼顧獸狂。
童話裡,狼吃掉了小紅帽的外婆,獵人吃掉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