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通天城喧囂漸漸散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醉漢,又或者剛從某處少兒不宜場所歸來的行人。
師妃暄滿臉醉態,身上瀰漫著濃重的酒氣。她步履蹣跚眼神無光,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
冰冷的山風呼嘯而過,帶來陣陣刺骨的涼意,將她的斗篷吹拂的獵獵作響。
師妃暄不知自己該前往何處,也不知該在何處停留。她醉醺醺地走過一條又一條寂寥的街道,只感覺今夜的路是如此的長,又是如此的冷。
路上無人,唯有星星點點的燈光相伴,將影子拉長到變形。
不知過去多久,也不知她走了多遠。路邊的燈光漸漸消失,甚至連蒼穹上的星光,都不見了蹤影。師妃暄扶著冰涼的牆壁,對著幽暗的牆角嘔吐。
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祥和的聲音突然響起:“酒乃傷身傷神之物,什麼事情想不開,非要如此折磨自己才可。”
師妃暄抹去嘴角的汙漬,醉眼朦朧地循聲望去。
卻見在街道的拐角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攤販。婦人身著普通的淡青色百褶裙,容貌頗有幾分姿色。她神情祥和而又慈悲,眼角處帶著明顯的魚尾紋。
婦人溫柔地看著師妃暄,那慈愛的眼神,讓她不由有些失神,呢喃道:“師父。”
師妃暄呢喃一聲,方才回過神來眼前之人並非師父。她看著婦人祥和的面容,露出歉意的笑容,嘆息道:“抱歉,妾身一時失態,還請見諒。”
婦人微微搖頭,溫柔道:“醉了也好,醉了能忘掉所有煩惱。”
師妃暄蹣跚地走向婦人的攤位,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苦澀道:“如果真的能夠忘記,那該多好。”
若是真能忘記,忘記曾經所有的苦難,忘記世人的不解與嘲弄,忘記曾經發生的所有不快,縱然是大醉一場又如何。
可是,為什麼自己不僅沒有忘記,反而更加的煩躁。師妃暄露出一抹自嘲,以及幾許的嘆息與哀傷。
婦人微笑道:“老身雖不知姑娘在煩惱些什麼,卻知從來沒有完美的人生。凡人百年壽命,就如一條潺潺小溪,途經之處就是人生。其中或有苦難,但兩岸的景色卻會給人不一樣的感受。可惜大多數的人只能看到自身的苦難,卻看不到兩岸瑰麗的景色。”
師妃暄看著婦人祥和的面容,只感覺莫名的很親切,心情都不由放鬆了許多。她好像在發洩心中的鬱悶,又好像只是想要找人傾訴,將勾欄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婦人抬袖遮掩面容,輕笑了起來:“老身還以為姑娘在為何事煩惱,原來是此事。說到此人,姑娘瞭解多少?”
師妃暄回想曾經與莫塵相處的那段時間,眼眸多了些許的茫然。兩人雖然相處數月,但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從來沒有看透過對方。
她不知道莫塵的身份,不知道莫塵的年齡,更不知道他的過往。對師妃暄而言,那就是一片深邃無比的迷霧,一片永遠不可能觸控邊界的迷霧。
師妃暄沉默了片刻,苦澀道:“不知。”
婦人沒有言語,繼續問道:“那你又可知,為何他會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從聲名狼藉的邪帝,成了人們交口稱讚的一代宗師,無數人仰慕的物件。”
師妃暄眉頭微蹙,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因為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讓妖族以最崇高禮節相待的人族宗師?”
師妃暄雖然知道事情變化的緣由,但卻始終有些想不明白。僅僅只是得到百越妖族最崇高的禮節迎接,就能夠讓人們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轉變?
婦人微微搖頭,沒有解釋太多,再次問道:“你恨他嗎?”
師妃暄沉默片刻,堅定道:“恨,最初被擄掠時,恨不得能將他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後來看到無數同道中人因妾身而死,恨不得將他能夠挫骨揚灰,告慰眾多同道在天之靈。最後在淨念禪院看到他近乎天下無敵的可怕實力,想要與他同歸於盡為天下除魔。”
若是沒有他,自己依舊是慈航靜齋的聖女,是無數英傑眼中的仙子。
可是現在,慈航靜齋數百年的聲譽,淨念禪院數百年的傳承,以及自己曾經所擁有的一切,都已經再也回不到從前。
婦人倒了兩杯茶水,繼續問道:“那現在,你還想要殺他嗎?”
師妃暄抿了口茶水,失神地注視著虛空,久久沒有言語。她沉默了半響,茫然道:“我,不知道。”
若他是人人唾棄的邪帝,自己拼上最後的一切將他斬殺,尚能說捨身正道,為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