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夫人病重,在家中緊急搶救,隔絕旁人。老爺的臉上沒有擔憂和愧疚,只有滿臉受驚的神情。
而她到處都找不到少爺,擔心他出事,最後在杏樹林內找到了他。
天空是濃重壓抑的黑色,淅瀝的雨絲如銀針灑落大地,溼潤的青草地上頹敗了大片大片的落杏。白色的落花混著雨水流淌到她腳邊,她打傘走向他。越來越清晰地看到他墨色髮絲混著雨水垂在衣領上,襯衫和西褲已經溼透,身上鋪滿了大片花葉。
即使他狼狽的細雨沾衣,即使臉上毫無生氣,依舊俊美如同百花凋零般驚心動魄,扼腕嘆息。
她以為他會哭,可是他沒有。
“走開。”他的嗓音如清泉冷冽滑入她耳中。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俞曼,記住自己的身份。”他依舊閉著眼睛,寒涼的話語凝結成冰。從來沒有想到過,展陌會說出如此狠決的話。可是,她恐慌,恐慌下一瞬這個少年就會淹沒在杏花雨中……
俞曼收了雨傘,不顧他的話坐在他身邊。落杏紛紛揚揚飄落到手心。杏花盛開的時候緋紅一片,但那種紅色卻會慢慢淡去,最後頹落了一地素白。如同最美的年華被熬幹蒸發了所有昔日的美好。為什麼要種下如此悲傷的樹……
“展陌,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會陪著你。永遠不背叛你。”
也許是第一眼見到這個少年起便喜歡他了。不管是友善的微笑的他,孝順對待母親的他,悲傷卻依然不會落泣的他……
展陌睜開眼睛看向她。目光對視的那一剎那,她知道她的生命在此改變,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將是她所有的信仰……
有些人也許是註定強大的,譬如展陌。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第二天展陌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友善,絲毫不見悲傷的影子。十四歲的他進入展家旗下的子公司做基層工作。許多人把他當大少爺看,更多人把他當孩子看,可是他卻在四年內一路奪權而上,取代了自己的父親掌控了宗室的力量和整個家族的權利核心。一個人坐在冰涼的高座上,睨視整個金融帝國。
而她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她是離他最近的人,直到那一天……
“夕婕……”
熟睡中的展陌呢喃著,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一束束白光在他腦中飛駛而過,混沌的黑暗被光束一片片切開,直到光明越來越盛大,他看到了濃烈的陽光,聽到了沸騰的歡呼,回到了18歲的那天……
他從白色加長萊斯勞斯車下走出。黑色牛仔襯衫和牛仔褲勾勒頎長的身材,白色燙金紐折射著初春的陽光。面前U型大樓每個視窗都擠滿了歡騰的人群,女生男生都向他打招呼,整個操場上一遍遍迴盪著:“展陌——展陌——!”
身後的黑衣保鏢們肅穆而立,跑車隊整齊停靠。而他笑得如同和煦的清風,輕易拂入少女們的心中。他揮手對所有人道:“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自從掌控整個展家的勢力後,到學校來的日子屈指可數。
“啊……怎麼能笑得這麼可愛……”
尖叫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展陌欣然笑著,眸光在人群間流轉,卻和一雙澄清純淨的目光碰觸後定住。
朱麗葉問羅密歐:“你怎麼會到這兒來?花園的牆這麼高,是不容易爬上來的。”
羅密歐答道:“我藉著愛的輕翼飛過園牆,因為磚石的牆垣是不能把愛情阻隔的;愛情的力量所能夠做到的事,它都會冒險嘗試,所以我不怕你家裡人的干涉。”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愛情的指引,指引著他來到她的窗下,他抬頭微笑地看著她問道:“我是展陌。你呢?”瞬間,所有的尖叫都消聲了,全校的學生都望向那扇窗戶,一個棕色長髮的少女娉婷玉立在窗邊。即使她身後站了許多人,卻如擺設般虛化。
她似乎在猶豫,展陌真誠地看著她,“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卻蘊含力量,她如同受蠱惑般回答道:“遊夕婕。”說完就推開身後的人群拿起書包離開。
他笑了,很久都沒有露出那樣的笑容。
而他身後的俞曼沉下目光,展陌對那個女孩子動心了……是因為她有一雙神似夫人的溫潤眼眸嗎?
兩人相戀,七年幾乎沒有爭吵。展陌沒有底線地溺愛遊夕婕,全心全意守護她。可俞曼始終認為,他不過想在遊夕婕的身上找到夫人的影子。畢竟她們的眉眼相似,性情溫柔,那隻不過是迷戀……
直到,他令她去選戒指給遊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