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倏而晦暗,她沉吟片刻,淡淡道:“纓還要尋找家父。”
謝臻無所言語。
“丞相與某有約,女君到得成郡,須將一物交與某。”片刻,只聽他緩緩道。
蔡纓心中一驚,抬起眼。
只見謝臻看著她,神色沉靜,目光卻深邃透心。
蔡纓嘴唇動了動,好一會,轉過頭去,低低道:“我自曉得。”
謝臻未出聲,片刻,只聽身旁一陣窸窣聲響起,再無動靜。
江水濤聲入耳,再無阻隔。
胸中長長地深吸一口氣,蔡纓閉了閉眼。她微微轉頭,那個身影正走向舟首,大風將他的一角衣袖拂起,俊逸修長。
手不覺地探向懷中,蔡纓觸到那角紙片,心漸漸安定下來。
望向前面,暮靄沉沉,群山深處,樹影如墨。唯獨江水如帶,翻著白浪,不知將前途引向何方。
夜月
王瓚領著顧昀見過郡守,又把成郡水軍兵舟檢視過一遍,歸來時,已是夜裡。
月亮靜靜掛在空中,江邊泊著一隻大舫,四角的燈籠光照明亮。王瓚帶顧昀登舟,只見舫中擺著一張木榻,中間的方案上,酒盞齊備。
“野中無伎樂,有濤宣告月佐酒亦是美事。”王瓚一邊在榻上悠然坐下,一邊道。看向顧昀:“可願與我共飲?”
顧昀看他一眼,笑了笑,徑自在他對面坐下。
從人端來菜餚,置於方案上。王瓚端起酒尊,將各自酒盞斟滿。
“甫辰一路奔波,聊為洗塵。”他端起酒盞向顧昀道,說罷,一飲而盡。
顧昀微笑,亦一口將酒水飲下。
成郡所產酒水向來馳名,淌入喉中,顧昀只覺回味濃醇,身上寒氣似一掃而空。他放下酒盞,不禁笑道:“好酒!”
王瓚亦笑:“這般佳釀京中也難飲到。”說著,再將各自盞中斟滿。
顧昀深吸口氣,望向舫外。只見江上黑黝黝的,遠處,巡江的兵舟駛過,火把的光照在風中明滅。
王瓚亦朝那些亮光處望望,眉梢揚起,道:“我到成郡多日,擔著督漕之名,卻每日在水軍奔走,實不像話。如今大司馬遣了人來,我亦可安逸了。”
顧昀笑了笑,片刻,道:“若事態果然預期,過不得半月,我等皆可安逸。”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向他莞爾道:“我離京時,聞得雍南侯已為你擇好了親事,回京後你也當完禮了。”
王瓚一怔。
面上的笑意仍盛,他帶著酒意靠向身後的小几,默然望向江上。
顧昀正欲再說話,這時,江面那邊傳來些嘈雜聲。
二人望去,只見一隻鵃舟正駛來,待到近前,一名軍士上了大舫,向顧昀和王瓚一揖:“稟將軍,方才拘住了一人,疑為細作。”
“哦?”顧昀雙目清明,與王瓚相視一眼,對軍士道:“押過來。”
軍士應聲,一禮退下。
未幾,一個布衣打扮的人被軍士帶上來。“小人實冤枉!府君明察!”見到顧昀和王瓚,那人操著濃重的土音,伏地大聲哀求。
王瓚沒有說話,瞥他一眼,手握酒盞,緩緩飲酒。
顧昀看著那人,道:“爾乃何人,不知江中夜間禁行?”
那人一臉戚色,道:“小人陳安。只因家中婦人得孕,喜吃鄰縣所產鮮梨,小人晨早行舟去鄰縣買梨,水道難行以致晚歸,並非有意犯禁!”
顧昀沉吟,轉向押來的軍士:“可檢視過他舟上?”
軍士稟道:“已檢視過,只一筐梨。”
顧昀頷首。
這時,陳安忙又道:“守江郡兵伍長黃午乃小人鄉鄰,可為小人作證。”
顧昀看向王瓚,只見他仍不作聲,只閒閒地飲盡盞中的酒,伸手再斟。顧昀對軍士吩咐道:“喚黃午來。”
過不得多久,一名伍長隨軍士前來,與陳安相見,聞知其事,即擔保他所言句句屬實。
顧昀面色平和,讓軍士將陳安及其舟楫放歸。
眾人退下,舫中又剩下二人。
王瓚靠在身後的小几,看著顧昀,桃瓣雙目微微眯起。
顧昀瞅他一眼:“有話?”
王瓚唇角微微揚起,悠悠道:“我聽曹讓說,去年出塞時,你曾在大漠中遇一商旅,見其中有胡人便動了殺念。”
顧昀一怔,片刻,笑了笑。
王瓚看著他:“如今怎這般心慈?”
“既已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