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什麼地方不同呢?」
「例如,這個嘛,你遺漏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小松說。他的嘴巴開心地咧得從來沒見過的大。「或者應該說,你故意把眼睛轉開不面對那事實。那就是,你自己已經很想做這件事了。你的心情正轉向改寫《空氣蛹》。這點我很清楚。沒什麼風險、道德、狗屁道理的。天吾,你現在應該想要親手改寫《空氣蛹》想得不得了。應該想代替深繪里自己把那什麼取出來,想得不得了。嘿,這才正是文學和股票的不同啊。這裡頭沒有善也沒有惡。有比金錢更重要的動機在推動著各種事情。回到家不妨好好確認一下自己的真心。不妨站在鏡子前面好好看看自己的臉。瞼上會清楚地這樣寫著噢。」
覺得周遭的空氣好像突然變稀薄了。天吾短暫地望一眼四周。那個映像會再出現嗎?不過沒有這跡象。那空氣的稀薄是從什麼別的領域來的。他從口袋拿出手帕,擦掉額頭的汗。小松說的經常是對的,不知道為什麼。
1Q84 第3章 青豆 已經改變的幾個事實
豆只穿著絲襪的赤腳,走下狹窄的太平梯。風吹過無遮蔽的階梯發出聲音。身上的迷你裙雖然是緊身的,但偶爾被下方灌進的強風吹動就像帆船的帆一般膨脹起來,把身體往上推變得不安定。她徒手抓緊充當扶手的鋼管,背朝外一階一階地往下栘步。有時停下來把臉上的頭髮拂開,調整一下斜背的皮包位置。
眼底是國道二四六號線的車流正賓士著。引擎聲、汽車喇叭聲、車輛防盜警報聲、右翼政鱟一街頭宣傳車播出的古老軍歌、大鐵鎚正擊碎某處水泥牆的聲音,其他各種都會的噪音,把她團團圓住。噪音從周圍三百六十度,由上面從下面,所有方向湧過來,隨風起舞。聽到這個(雖然並不想聽,但也沒有餘裕去塞住耳朵),逐漸開始感到類似暈船的不舒服。
走下梯子一小段的地方,有一段伸向高速公路中央再轉回來的平面甬道。從那裡再接著走下筆直朝下的梯子。與無遮蔽的太平梯隔街對面,有一棟五層樓的小住宅大廈。造型相當新的茶色磚瓦建築。朝梯子這邊有陽臺,但每扇窗都緊閉著,窗簾或百葉窗都拉上。到底是哪一種建築師,會特地在緊臨首都高速公路的位置設計陽臺呢?應該沒有人會在那種地方曬床單,也沒有人會在那種地方一面眺望傍晚的塞車一面喝一杯Gin Tonic吧.雖然如此,還是有幾個陽臺上照例拉著尼龍曬衣繩。有一個陽臺上甚至還放有庭園椅和膠樹盆景。垂頭喪氣褪色的橡膠樹。葉子紛紛掉落,滿地茶色枯葉。青豆不得不同情那橡膠樹。如果轉世投眙也絕對不要變成那樣的東西。
太平梯子常大概幾乎沒有使用,好些地方掛著蜘蛛網。黑色小蜘蛛緊緊貼在那裡,耐心等候小獵物上洞。不過以蜘蛛來看,或許沒有特別忍耐的意識。蜘蛛除了張開網子以外,並沒有其他技能,除了靜靜在那理等候之外,也沒有其他生活方式可以選擇。留在一個地方繼續等待獵物,在那之間生命就結束,於是死去、乾掉。一切都在遺傳因子裡事先被設定好了。其中既沒有迷惑、沒有絕望,也沒有後悔。沒有形而上的疑問、道德上的糾葛。或許。不過我可不是。我必須依照目的移動,所以才會不惜弄破絲襪,在這沒什麼可取的三軒茶屋一帶,一個人走下首都高速道路三號線莫名其妙的太平梯。一面撥開可憐的蜘蛛網,一面眺望愚蠢陽臺的骯髒橡膠樹。
我移動,故我存在。
青豆一面走下階梯,一面想著大塚環的事。並不打算想,但腦子裡一浮現,就停不下來。環是她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一起加入壘球社。兩個人搭檔一起到很多地方去,一起做了很多事。又一次還學過女同性戀的樣子。暑假兩個人去旅行時,睡同一張床。只能訂到小雙人床的房間。兩個人在那床上撫摸對方身體的各種地方。她們並不是女同性戀。只是被少女特有的好奇心驅使著,大膽嘗試行行像那樣的事情而已。那時候兩個人都還沒有男朋友,也完全沒有性經驗。那一夜所發生的事,現在想起來,只是以人生中「一個例外而有趣的」插曲留在記憶中而已。但一面走下無遮蔽的鐵梯,想起和環身體接觸的事情時,青豆身體深處似乎有點開始熱起來。環的橢圓形乳頭、稀薄的陰毛、臀部差麗的弧度、陰核的形狀,到現在還鮮明得不可思議地留在青豆的記憶中。
在追溯這鮮活的記憶之間,青豆的腦子裡那楊納傑克的《小交響曲》管樂的慶祝齊奏就像背景音樂般,朗朗響起來。她的手掌輕輕撫摸大塚環的腰身部分。對方剛開始還覺得癢,後來就不再咯咯笑了。呼吸改變了。那音樂本來是為了作為某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