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吾沉默不語。
“就是這樣。”小松聲音爽朗地說道。“好好幹。天吾君,別看你塊兒頭挺大,但很能給人以好感。何況你當的是預備校的老師,跟早熟的高中女生談話也是得心應手吧。這個你比我勝任。只要你和藹可親地說服,給她以信賴感就行了。等你的好訊息啊。”
“請等一下。這不全都是小松先生自己一相情願的計劃嗎?我還沒有答覆呢。前幾天我也說過,我覺得這是個相當危險的計劃,事情不是那麼容易運作的。很可能會成為社會問題。接受還是不接受,連我自己都還沒作出決定,又怎麼可能去說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呢?”
小松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然後說道:“我說,天吾君,這個計劃已經正式啟動了,現在無法讓電車停下來下車了。我決心已下,你應該也下了一多半的決心了。我和天吾君就是一條繩上拴的兩個螞蚱。”
天吾搖頭暗歎,一條繩上拴的兩個螞蚱?哎喲喂,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事情變得這麼嚴重了?
“可是前幾天小松先生不是說,可以花些時間慢慢考慮嗎?”
“已經過去五天了。你慢慢考慮的結果如何?”
天吾無言以對。“還沒得出結論。”他實言相告。
“那你就先和深繪里這孩子見見面談談看不好嗎?判斷可以在那之後再下。”
天吾用手指頭使勁按著太陽穴,腦子轉得還是有些遲鈍。“明白了。總之我先見見這個叫深繪里的孩子吧。明天六點在新宿的中村屋。基本情況也由我來說明吧。但是除此之外我可什麼都不能保證啊。因為就算我可以說明,但絕對不可以說服啊。”
“好吧,當然了。”
“還有,她對我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大致都跟她介紹了。年齡在二十九歲或三十歲,單身,在代代木的預備校當數學講師。雖然塊兒頭挺大,但不是壞人,不會把年輕女孩兒抓來吃掉的。生活簡樸,長著一雙和善的眼睛,而且很喜歡你的作品。基本上就是這些。”
天吾嘆了口氣。剛一要考慮些什麼,現實就離自己忽近忽遠。
“喂,小松先生,現在我可以回到床上去了嗎?都快一點半了。我還想在天亮前能睡上一小會兒,明天早上開始我要上三節課那。
“好的,晚安。”小松說。“做個好夢。”說完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天吾盯著手裡的聽筒,看了半晌才放了回去。如果能睡著的話真想馬上就睡,如果能做個好夢的話真想馬上就做。但是他知道在這個鐘點被吵醒,又提起了這麼麻煩的事,可不是說睡著就能睡著的。雖說有喝酒幫助入睡的辦法,但現在並沒有喝酒的心情。結果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回到床上,開啟燈,開始看書,本來是想看書催眠,但入睡時天已經快亮了。
天吾在預備校上完三節課後,乘電車前往新宿。在紀伊國屋書店買了幾本書,然後去了中村屋。在入口處說了小松的名字,就被引到靠儘裡面的一張安靜的桌子旁。深繪里還沒來。天吾跟服務生說,我先等同伴。服務生問,等人的時候您要喝點什麼嗎?天吾說,什麼都不要。於是服務生把水和選單放下就離開了。天吾翻開剛買的書開始讀。這是本關於巫術的書,論述巫術在日本社會中都發揮了哪些功能。巫術在古代社會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對社會體系的不完備和矛盾加以彌補、完善是巫術的職責,是一個非常和諧的時代。
到了六點十五分,深繪里還沒出現。天吾並不太在意,照樣讀他的書,對對方的遲到也沒有大驚小怪。本來就是有點莫名其妙的計劃,發展到莫名其妙的地步,對誰也抱怨不得。即便她改變主意根本就不露面也不足為奇。反而不露面倒是求之不得,那樣事情就簡單了。我等了大約一個小時,深繪里這孩子也沒來。就這樣報告給小松交差了事。以後怎麼樣,就跟天吾無關了。一個人吃飯,然後回家。這樣也對得起小松了。
深繪里六點二十二分露面了。她在服務生的引導下來到桌旁,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兩隻纖纖小手放在桌上,也不脫大衣,眼睛直盯著天吾的臉。既不說“遲到了,對不起”也不說“讓您久等了”就連“初次見面”、“你好”都沒說。她的嘴唇緊閉,只是從正面直視天吾的臉,彷彿從遠處眺望從未見過的風景。真行,天吾暗想。
深繪里身材小巧玲瓏,比照片上還要美貌。在她的臉上最引人視線的就是那雙眼睛。令人印象深刻、深邃的眼睛。
被一雙水汪汪的漆黑眸子注視著,天吾感到渾身不自在,她幾乎連